领晚清风骚的曾国藩散文：健笔凌云 骋怀至境

胡光凡

　　曾国藩，湘乡人。以诗歌、古文主持晚清道光、咸丰、同治三朝文坛，其古文成就高于诗歌。他积极扶植已经没落的桐城文派，使桐城末流作为封建阶级旧文化的一股重要势力，与新兴的资产阶级文化对垒抗衡，直至“五四”以后。

　　19世纪50年代初爆发的太平天国革命运动，对封建正统文学产生了巨大冲击。向来以古文正宗自居的“桐城派”，面临“文敝道衰”的严峻形势。为了扭转这种局面，曾国藩以政治家兼古文改革家的身份，一方面高举桐城旗帜，推崇方苞、姚鼐诸公。另一方面，在深刻反思桐城派利弊的基础上，对其理论进行扬弃。在散文的内容上，于义理、考据、辞章之外，突出“经济”，即经世济民，强调“文章与世变相因”，表现了对社会现实的重视。在散文的形式和风格上，针对桐城古文语言过于简朴单调、风格偏于阴柔之弊，推崇纵横恣肆的“雄直之气”，主张骈散相间。曾国藩在实践中，贯彻这些理论主张，突破桐城派窠臼，表现出一些新的特色，“卓然为一代大家”，被其追随者奉为楷模。在曾国藩的倡导下，桐城派的文风为之一振，出现了“中兴”局面，并形成了以曾氏为首的“湘乡派”。

　　对曾国藩散文的评价，“曾门四弟子”之一的薛福成讲得较客观。他说，曾氏“以理学经济，发为文章，其阅历亲切，迥出诸先生上。早尝师法于桐城，得其峻洁之旨。平时论文，必导源六经、两汉……故其为文气清体闳”（《寄龛文存序》）。曾氏文集，多为奏议、书札、序跋，内容涉及政治、军事、历史方面，大多以宣扬封建正统思想为归宿，当以批判的眼光去读。他在倡导洋务运动中，也写过不少经世致用、主张学习外国科学技术的奏议，如《轮船工竣并陈机器局情形疏》、《拟选聪颖子弟出洋学艺疏》等，针对实际，分析详切，体现了新的时代精神。至于曾氏散文风貌，一般以散行为主，自然成文，不求整饰，但间或杂以骈偶，语言显得灵变活跃，跌宕多姿。如其《养晦堂记》：

　　自秦汉以来，迄于今日，达官贵人，何可胜数？当其高踞势要，雍容进止，自以为材智加人万万，及夫身没观之，彼与当日之厮役贱卒，污行贾竖，营营而生、草草而死者，无以异也。而其间又有功业文学获取浮名者，自以为材智加人万万，及夫身没观之，彼与当日之厮役贱卒，污行贾竖，营营而生、草草而死者，亦无以甚异也。然则今日之处高位而获浮名者，自谓辞晦而居显，泰然自处于高明。曾不知其与眼前之厮役贱卒、污行贾竖之营营者行将同归于澌尽，而毫毛无以少异，岂不哀哉！

　　这段议论，句式灵活，骈散相间，不避重复，铺张扬厉，可谓宏中肆外，一气呵成，毫无桐城家寒涩枯窘之病。评家赞美其为文的“汉赋之气”“雄直之气”，于此可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