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江亦海亦女河

2016-01-17 admin 

散文

亦江亦海亦女河

“三川读河”之汝河篇

逯玉克

汝河（又叫北汝河），是淮河的源头；洛阳嵩县车村镇的东沙沟，是汝河的源头。

汝河是条“外流河”。当伊洛瀍涧皆东北或东向流汇入黄河时，汝河与白河却独辟蹊径一路东南，在洛阳盆地之外，在黄河流域之外，流出了一片别样风情。

她们是洛阳远嫁的两个女儿。沙颍河做媒，汝河嫁给了淮河；汉水为媒，白河嫁给了长江。

说她少女是有依据的，知道吗？远古，汝河其实就是一条女河。

上游的汝阳、汝州，皆因河而名，汝水，又因何而名呢？

因为一个女性，一个因为遥远而成为传说的伟大女性。

《春秋说题辞》曰：“汝出猛山，汝之为言女也。”《世本·氏姓篇》载：“女氏，天皇封弟娲于汝水之阳。”什么意思？古代，“汝”“女”通假，今日之汝水原本是女水，乃女娲所封之地。上世纪30年代，湖南长沙出土了战国时期的楚帛书，“伏羲”“女皇”“汝水”字样，居然同时出现在开篇两行，再次佐证了汝水乃因女娲在此居住而得名的说法。

流过汝阳时，调皮的汝河只在云蒙山脚，冲蚀出了一个600米深的鬼谷子洞，而到汝州就不一样了。在刘希夷吟出“已见松柏摧为薪，更闻桑田变成海”之前，在秦设立“三川郡”之前，在汝河流入《诗经 ·汝坟三章》之前，在仰韶文化鹳鱼石斧图之前，居然汪洋成一片海，称汝海；居然浩荡成一条江，叫汝阳江（汝海下游）。

那时，同是从伏牛山流出的伊河尚未有出口，也只得注入汝海。于是，在北边嵩山余脉箕山和南部伏牛山余脉湖浪山之间的槽形地带，汝海“怀山襄陵，浩浩滔天”。就连黄帝的老师道家始祖广成子到崆峒山（汝海西北的一座孤岛）修道，也只能乘坐竹筏。

直到大禹治水凿开龙门，滔滔汝海才由伊阙倾泻北流。所以，豫西一带自古就流传一首民谣：“打开黑石关，露出夹河滩；禹劈龙门口，撤干汝阳江。”

当地学者对汝海之说深信不疑，他们考证说，时间上，汝海和公元前8500年那次全球性的大洪水吻合；再者，汝州湖浪山上淤积有2~5米的河卵石沙砾层就是实证（湖浪山又称腾坟、女坟、汝坟。坟，意为河边因大浪冲起的高地或丘陵）。我有些困惑，现在汝河东流的缺口何时才有？若当初就有，怎么会有汝海的形成？若没有，那么，又是谁在什么时间疏浚的？

恐怕，只有汝河自己明白了。只是当时年少春衫薄，夜深忽忆少年事，汝河，你还记得那些地老天荒沧海桑田的如烟往事吗？

汝河流经汝州，就流经了伏羲，流经了女娲，流经了黄帝，流出了远古历史的苍茫迷离与悠远厚重，也流出了后世的“汝州三宝”：汝贴、汝瓷、汝石（又叫梅花玉）。

河到汝州，支流陡然多了起来，有八条，只可惜，洗耳河（许由隐居、巢父洗耳之处）断流，严子河（严子陵隐居处）干涸，让人怅然心痛。

出汝州，过郏县，至襄城，汝河，已然冲出伏牛山的牵绊，跌宕500里的行程后，汇入沙颍河。至此，那个上游清纯欢快的小女孩，那个中游任性成海的少女，那个下游娴静成江的淑女，拣尽寒枝不肯栖之后，就这样做了淮河的新嫁娘。

怨复怨兮远山曲，去复去兮长河湄。从重峦叠嶂的伏牛山南麓，到苍茫辽远的伏牛山尽头，汝河，在她投入淮河的那一刻，会是怎样的心情呢？

山长水阔知何处？淮南皓月冷千山。

汝河，汝为谁之河？

记得汝阳“一里百泉”的杜康河吗？你就那么阴差阳错和她擦肩而过，那是你源头之后和黄河流域的姊妹最为接近的时候。记得桃源宫那棵两千多年的古银杏吗？记得汝坟那位“既见君子，不我遐弃”的女子吗？记得风穴寺的七祖塔、悬钟阁、金佛殿吗？记得郏县的临沣寨、三苏祠吗？记得襄县的紫云红叶和叶县的叶公陵园吗？

沙颍河的层层涟漪，哪一道是你含泪的微笑？淮河的浩浩清波，可否消融尽你绵绵的乡愁？

化而为云，回老家看看吧。在九山半岭半川的故乡嵩县，在榛莽丛生藤蔓缠绕积叶没脚青苔遍布的巉岩绝壁间，鲜活着你永不老去的少女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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