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跑吧，蒋明

“知道沉香亭在哪吗？”指着身后大屏幕上这个古色古香的歌名，蒋明问现场满得快要溢到门外去的观众。“西安！”几个声音此起彼伏。“没错！西安。那里有过谁和谁的故事？”“杨贵妃，和……”“和谁？”“杨贵妃和蒋明！”两秒之后，台上的蒋明挠挠头，和台下的我们一起哈哈哈。

就这样，一回又一回，冲着蒋明到了现场的老伙伴们，跟哈哈哈的新伙伴一道，把这场“岁末围炉”变成了自己的主场。跟往年一样。

回家路上，冒着寒风，我掰着指头算了算，十多年来参加的“蒋明生日会”，一只手数不完—年底是我一年中的最忙时刻，“去不去”常常很难选择。事实证明，去了，能饱到第二天、笑足一年中剩下的那些天，而不去的那几次，就跟圣诞节没了圣诞老人一样，关键是还不知道找谁去喊冤。

刚开始的几年，这个射手座的大日子常常是一帮单身家伙的碰头日。时候一到，神出鬼没的朋友们就聚拢来，谈笑风生猜拳行令，酒自然是有，歌基本没有。过了几年，桌上渐渐有了家属，酒后开始有了小调，那些年的蒋明，还羞于(这个词好像不准，用着再说)在啸聚时大声唱歌，所以使劲灌酒，灌醉过好几个纯爷们儿。好像是他39岁那年生日，天冷，火锅热气腾腾，你家我家的孩子们吃饱后满屋子撒欢，一桌子老友酒酣耳红，不知谁开了个头，歌声就升起来了。渐渐地有人掏口琴，有人拿吉他，还有人找出他家的古董埙，从民歌到摇滚，从黄昏到夜深，蒋明跟所有人一样，唱得满脸通红，一曲终了，大家拍着桌子大喊“再来一首”！

不久，40岁的蒋明唱响第一张专辑《再见北方》，在生日宴上吃饱喝足的我们彻底明白了，“羞于”这个词当然不准确，原来他要唱给所有人听！

所以，“岁末围炉”刚开始时，我们几个总是忍不住笑场，纵然歌词烟雨蒙蒙，纵然蒋明你侬我侬，可那是小粉丝们的蒋明啊，那是他们眼中的广州版侯德健罗大佑，我们哪里认得这个“夜雨正凉少年人老”的蒋明啊！这是一个背着我们，悄悄拼凑出15岁离愁、20岁情愁、30岁乡愁的陌生的蒋明。

唱完《沉香亭》，蒋明问：关于地名的歌我不止这一首，谁记得？疯狂的小粉丝们全都记得。于是，又唱《遮浪镇纪事》— 他对伴唱姑娘说：第一次有人把你家乡汕尾的美丽小镇写成歌吧？唱了《抚仙湖》— 还没进棚录制、还是录音笔毛坯版时我们几个老友就听过，就认识了清澈高远水色幽蓝的秋天的抚仙湖。唱《北郊一九九一》时，他说：一起长大的伙伴都已结婚生子，就这么长大了，好些人早已不再听歌。这时我发现，眼睛有点湿。

我从前以为，人活得底气十足，无非是拥有这么几样东西：能蹦能跳的身体、心无芥蒂的笑容，以及招之即来的伙伴。那天，见到跟蒋明同一天生日、比他大整整两轮的蒋爸爸在台上高声唱出《三套车》、见到蒋明的幼子在现场安静地听爸爸唱歌，想起蒋明前不久说的“第三张专辑，开动了”，早已不再笑场的我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蒋明的世界，始终有梦，有一个诗意的远方。

那是我们看不到却听得到的北方，是我们所有人再也回不去的遥远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