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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新诗十九首”【赏析】

2015-10-05 7458820

看了网络诗选的经典“新诗十九首”评选出炉,就花了点时间在网上收集了一下,因为像卞之琳的《断章》、戴望舒的《雨巷》、艾青的《我爱这片土地》徐志摩的《再别康桥》海子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余光中的《乡愁》、舒婷的《致橡树》闻一多的《死水》太过耳熟能详所以就没有收入
中国新诗论坛在沙溪举行
“新诗十九首”评选出炉
 
 
  为期两天的“首届中国沙溪新诗论坛”近日在江苏太仓沙溪古镇举行。作为江苏省作协“新诗百年系列活动”首项大活动,此次论坛主题为“新诗的经典化问题”。诗歌界诗人、诗评家韩作荣、吴思敬、叶橹、林莽、唐晓渡、林建法、王光明、张洪波、刘福春、耿占春、陈超、子川、宗仁发、何言宏、李少君、晓华、何平、霍俊明、龚璇、胡弦、何同彬等30余人与会。江苏省作协党组副书记、书记处书记张王飞、江苏作协党组成员、创作研究室主任汪政,以及太仓市委常委、宣传部长陈雪嵘等出席。该活动由江苏省作协主办,《扬子江诗刊》社、太仓市文联、太仓诗歌学会和沙溪镇政府承办。
  中国新诗发轫至今近百年,积累了许多优秀作品,放在时间的长河中,有没有一批诗歌史上公认的经典之作?甚或说,我们其实很长时间来被经典所遮蔽,遗漏了更有经典品质的无名诗作?那么我们有没有能力,对当下的新人和百年来的诗歌做一些再解读,重新阅读,而后重新发现?……论坛上,专家们众说纷纭。首师大文学院教授、《诗探索》理论卷主编吴思敬给出了自己的观点,他认为谈论诗歌,首先要解决什么是诗歌经典?经典是怎么形成的?形成经典的要素有哪些?统一了这些问题后再来论新诗的经典化。《当代国际诗坛》主编唐晓渡提出,判断经典,可能时间和读者是主体。在经典化过程中,有没有一个“绝对诗歌”的尺度?很难描述。但是心里有和没有还是大不同,不能因为顾及了这个诗人的代表作而遮蔽了他一生的写作,比如一说北岛,我们就想到他的《回答》;一谈海子,连学生都知道《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这些诗人的成名作从此成了它们的代表作,而以后再有佳作则甚少记得。海南省文联副主席李少君则认为,可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经典,有时选本的方式也是一种筛选,多个选本被推崇和关注,这中间就有可能产生经典性的诗作。
  专家们似乎陷入一个“经典焦虑”的误区,召集此次会议的《扬子江诗刊》特聘主编子川及时作出阐释:“新诗经典化”其实是一个时间流程,今天只是其中一个切面,我们要做的是:我们在阅读,我们在努力,我们没有缺席。因此论坛的另一项议程是评选“新诗十九首”。“新诗十九首”的构想来源于对“古诗十九首”的诗学应和。据悉,《扬子江诗刊》半年前就向全国专家征集备选文本,共收到165首专家推荐的“五四”以来的新诗作品。“短诗、抒情性”,是评选的大致范围;“去蔽存真、只重文本,惟好诗入选”,是评选的大体尺度。
  与会专家慎重投票后,又经过一个下午的讨论,“新诗十九首”新鲜出炉。它们是:
 
北岛的《回答》、卞之琳的《断章》、戴望舒的《雨巷》、艾青的《我爱这片土地》、洛夫的《边界望乡》、徐志摩的《再别康桥》、郑敏的《金黄的稻束》、王家新的《帕斯捷尔纳克》、曾卓的《悬崖边的树》、张枣的《镜中》、海子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余光中的《乡愁》、舒婷的《致橡树》、痖弦的《红玉米》、食指的《相信未来》、昌耀的《斯人》、闻一多的《死水》、多多的《阿姆斯特丹的河流》、芒克的《阳光中的向日葵》19首作品。
 
 
 
 
 
回答
 
——北岛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
 
  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看吧,在那镀金的天空中,
 
  飘满了死者弯曲的倒影。
 
  冰川纪过去了,
 
  为什么到处都是冰凌?
 
  好望角发现了,
 
  为什么死海里千帆相竞?
 
  我来到这个世界上,
 
  只带着纸、绳索和身影,
 
  为了在审判前,
 
  宣读那些被判决的声音。
 
  告诉你吧,世界
 
  我--不--相--信!
 
  纵使你脚下有一千名挑战者,
 
  那就把我算作第一千零一名。
 
  我不相信天是蓝的,
 
  我不相信雷的回声,
 
  我不相信梦是假的,
 
  我不相信死无报应。
 
  如果海洋注定要决堤,
 
  就让所有的苦水都注入我心中,
 
  如果陆地注定要上升,
 
  就让人类重新选择生存的峰顶。
 
  新的转机和闪闪星斗,
 
  正在缀满没有遮拦的天空。
 
  那是五千年的象形文字,
 
  那是未来人们凝视的眼睛。
 
  北岛用他强健的笔触付与了作品强大的艺术张力。它将抽象的伦理观念与平易的意象相结合,产生了一种超现实的思想力量。不仅如此,其强烈的悲剧感,更是让人透不过气来。冷峻的反讽、浓郁的悲愤、炽热的感情,如火山喷发一般使人惊心动魄。
 
  诗中许多意象具有鲜明的色彩感,如“镀金的天空”、“冰川季”、“冰凌”、“黑海”、“好望角”等等,也具有强烈的象征性。特别是“死海里千帆相竞”,就是对文革十年群魔乱舞、人妖颠倒、是非不分、白色恐怖、正义不彰的高度概括。诗中最撼人心魄的是诗人对黑暗势力的连珠炮般的轰击,那么激烈而坚定,那一连串“不相信”所代表的正是善良与正义的呼声,也代表了人民的不可欺、历史的大浪淘沙。诗的最后一节,诗人将强烈的感情和控诉进行了高度的升华,从而使诗具有了哲理的意蕴,历史的深度。也表现了诗人对于未来的美好向往,对于人民的坚定信心。其浪漫主义情怀和象征主义意象高度融合,严肃、冷峻、庄重、热烈,既有曲折的情思,又有深刻的反思,既有深沉的回顾,又有热烈的希望。
 
  当然,这首诗在艺术表现上也不是完美无缺,它也有一些小小的不尽人意之处,比如,诗的头两句“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铺天盖地,从天而降,语携风雷,势不可当。但从第三句开始,语气再也无法达到前两句的力度和气势。从第三句一直到诗最后一句,仿佛都是为了论证前两句而存在的。整首诗好象就是为了提出“卑鄙——高尚”这个警句而写的。这使得这首诗显得有点“头重脚轻”。不过“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确实振聋发聩,是开启一个时代的名句,也必将流传千古。它的意义已经不限于诗歌,它对中国社会的深层剖析远远大于它对于中国诗坛的贡献。也许所有的艺术都是缺憾的艺术,这首诗在艺术表现上的微瑕并不影响它在诗歌史上的地位,它的不朽是可以预见的。
 
  这首诗中最有名的就是头两句:“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是一种愤慨的呐喊,但是我依然不相信。或许卑鄙能够畅行于一时一地,但是也只是一时一地而已。高尚尽管会被死神与苦难纠缠,但是毕竟总有一种光芒让你想亲近,就如同那斑斓的天光。
 
 人生在世,我们无须时时刻刻以玩味的眼神审视卑鄙与高尚,也没有必要自以为高尚,去贬低他人。道德的优越感最容易让自己以高尚的名义掩饰卑鄙,犯下真正的卑鄙。因为每个个体中都蕴涵着卑鄙和高尚的因子,也正因为如此,我们是活生生的尘世中的人,而不是魔鬼或者天使。作为人的存在,卑鄙与高尚交织在灵魂之中。我们只有微笑地看待自己,无论在自以为高尚的时候还是自以为卑鄙的时候,因为这就是真实的自己。同时,也以这样的心态去看待别人,因为那就是真实的他人。
 
  卑微的我们还是会被美丽、真实、高尚感动,会被丑陋、虚伪、卑鄙扭曲。或许人也是堕落的天使,只是堕落的程度不如魔鬼而已。或许,我们本就没有抵抗卑鄙诱惑的能力,但是只要灵中还存有一丝对高尚的自然亲近,那么我们或许还拥有救赎或者被救赎的机会。
 
 
 
 
 
洛夫,本姓莫,湖南衡阳人,1928年生,淡江大学英文系毕业,1978年曾任教东吴大学外文系。1954年与张默、痖弦共同创办《新世纪》诗刊,并任总编辑多年,对台湾现代诗的发展影响深远,作品被译成英、法、日、韩等文,并收入各种大型诗选,包括台湾出版的《中国当代十大诗人选集》。
洛夫写诗、译诗、教诗、编诗历四十年,著作甚丰,出版诗集《时间之伤》等十一部,散文集《一朵午荷》等两部,评论集《诗人之镜》等四部,译着《雨果传》等八部。他的名作《石室之死亡》广受诗坛重视,廿多年来评论不辍,其中多首为美国汉学家白芝(Cyril Birch)教授选入他主编的《中国文学选集》。1982年他的长诗《血的再版》获中国时报文学推荐奖,同年诗集《时间之伤》获台湾的中山文艺创作奖,1986年复获吴三连文艺奖。
洛夫早年为超现实主义诗人,表现手法近乎魔幻,曾被诗坛誉为“诗魔”。台湾出版的《中国当代十大诗人选集》如此评称:“从明朗到艰涩,又从艰涩返回明朗,洛夫在自我否定与肯定的追求中,表现出惊人的韧性,他对语言的锤炼,意象的营造,以及从现实中发掘超现实的诗情,乃得以奠定其独特的风格,其世界之广阔、思想之深致、表现手法之繁复多变,可能无出其右者。”吴三连文艺奖的评语对他更为肯定:“自《魔歌》以后,风格渐渐转变,由繁复趋于简洁,由激动趋于静观,师承古典而落实生活,成熟之艺术已臻虚实相生,动静皆宜之境地。他的诗直探万物之本质,穷究生命之意义,且对中国文字锤炼有功。”
洛夫的诗善于从现象中发掘超现实的诗情,多探索生死之谜,意象奇特,表现手法繁复多变,诗意晦涩朦胧,耐人回味。
可以说,每一个游子的心中都装着一首怀乡的诗篇,月圆之夜,伤感之时,那种去国怀乡的情绪会更加浓重。洛夫在写此诗时去台湾已整整三十年。“昔我往矣”,风华正茂,“今我来思”,两鬓飞霜。诗人站在边界的那一边,也许只需再往前跨进一步,就能抚摸到祖国母亲温热的胸膛,然而,“禁止越界”的告示牌却让他望而却步。诗人将此时此刻的复杂情绪化成一行行情真意切的诗句,从心中喷涌而出。“近乡情更怯。”当诗人透过氤氲的轻雾,隐约看到故国山河时,手心便开始生汗;而望远镜把隐藏在心中几十年的乡愁扩大,迎面飞来的远山,更使诗人肝肠雨断。他像一朵凋残的杜鹃花,在边界的那边,吐着最后的血红;像以火发音的鹧鸪,唱着滚烫的歌。“我被烧得双目尽赤,血脉贲张”,但连自己也说不清是热是冷。短短几节诗行,把诗人的乡愁表现得淋漓尽致。
自古至今产生过难以计数的思乡诗篇,然而,《边界望乡》却不落俗套,出语惊人,给读者提供一种全新的感受。诗人一贯追求的人物合一的生命形式,在这首诗的第三、四、五节里得到具体体现。诗人望着故国的山河,映入眼帘的一朵凋残的杜鹃花变成了一只咯血的杜鹃鸟,而它却正是诗人自己。家乡近在咫只,诗人多少想扑上去亲吻那久别的土地,然而那猛然折回的白鹭提醒了他,使他黯然神伤。于是“鹧鸪以火发音/那冒烟的啼声/一句句/穿透异地三月的春寒”。这正是从诗人内心深处发出的声音:故乡啊,何时才能回到你的怀抱!这种借物达我的奇思妙想令人叫绝!
 
任何一种语言的词汇总是有限的,然而语词的组合方式却变化无穷。汉语词语多层组合的功能,给中国的诗人提供了不断重组语言秩序的无限可能性。在这方面,洛夫是现代诗人中比较突出的一个。在《边界望乡》一诗中,诸如看不见的“乡愁”能在诗人的望远镜中扩大数十倍、镜中的远山迎面飞来能把诗人撞成“严重的内伤”、“雨水能把大地“译成青色的语言”等,妙语奇句出人意料。也许正是这种新的语言秩序,使“思乡”这一古老话题新意迭出。
 
边界望乡
 
说着说着
我们就到了落马洲
 
雾正升起,我们在茫然中勒马四顾
手掌开始出汗
望眼镜中扩大数十倍的乡愁
乱如风中的散发
当距离调整到令人心跳的程度
一座远山迎面飞来
把我撞成了
严重的内伤
 
病了病了
病得像山坡上那丛凋残的杜鹃
只剩下唯一的一朵
蹲在那块“禁止越界”的告示牌后面
 
咯血。 而这时
一只白鹭从水田中惊起
飞越深圳
又猛然折了回来
而这时,鹧鸪以火音
那冒烟的啼声
一句句
穿透异地三月的春寒
我被烧得双目尽赤,血脉贲张
你惊蛰之后是春分
清明时节也不远了
我居然也听懂了广东的乡音
当雨水把莽莽大地
译成青色的语言
喏!你说,福田村再过去就是水围
故国的泥土,伸手可及
但我抓回来的仍是一掌冷雾
疲倦而静默的母爱——郑敏《金黄的稻束》细
标签: 郑敏 金黄的稻束 细读 杂谈 分类: 文本细读
 
金黄的稻束站在
割过的秋天的田里,
我想起无数个疲倦的母亲,
黄昏路上我看见那皱了的美丽的脸,
收获日的满月在
高耸的树巅上
暮色里,远山
围着我们的心边,
没有一个雕像能比这更静默。
肩荷着那伟大的疲倦,你们
在这伸向远远的一片
秋天的田里低首沉思,
静默。静默。历史也不过是
脚下一条流去的小河,
而你们,站在那儿
将成了人类的一个思想。
1943年
 
 
“金黄的稻束”象征什么?这首诗的主题是什么?
初读《金黄的稻束》,整体印象是似懂非懂。它不像浪漫主义抒情诗那样单纯和透明,也不似现代主义诗歌那样晦涩,令人如堕雾中,“伸手不见手指”,而是让人感到有点隔,有点朦胧,总之是捉摸不透。
种“似懂非懂”“捉摸不透”的感觉,是因为《金黄的稻束》并不是浪漫主义抒情诗,而是现代主义诗歌。据英美新批评研究:浪漫主义诗歌是“近取譬”,是明喻;现代主义诗歌是“远取譬”,是隐喻。(1)但多数研究者和读者,都是用浪漫主义的“近取譬”,来解读《金黄的稻束》现代主义的“远取譬”,于是,误读中必然产生雾里看花、摸不着脑的朦胧。
如果按照“近取譬”展开联想:金黄的稻束——丰收的喜悦——劳动的辛劳——农村母亲的伟大……;很多人都是自觉或不自学地沿着这条习惯性的传统思路来联想、解读。在这个已经相对固定的想象模式中,很容易就把诗中的“母亲”,当作在田里割稻的农村母亲。
所以,2000年全国统一高考的语文试卷的出题者,就是这样理解并出题:“寓有讴歌母亲的劳动和感叹时光流逝之意”,“对劳动中生命力的消逝的沉思”。(2)
胡洪亮先生在解读中,也忆起童年在农村时,母亲劳作的艰辛: “成熟的稻束黄了,叶片上多了些许风雨和虫豸侵扰而生的斑点,多了些许皱纹,正如母亲在辛苦劳作中流逝了少女的美丽,粗糙了原来细腻的皮肤,悄悄收藏起原本惹人眼目的衣服一样,金黄的稻束和母亲一样在岁月中成熟,成为孕育生命的伟大力量。(3)
钟文先生这样分析:“从诗的一开始的暗示,我们已经可以想象,这里的弯腰的形象既是指稻束,也指正在收割的、弯着腰的劳动妇女。天已黄昏,寂寞的田野里无数个未老先衰的妇女正默默地、勤劳地收割着稻子。”(4)
刘燕认为:“我们可以从三个层面上找出这首诗的意义:从现实层面上来看,我们或许读出诗人要讴歌伟大的辛勤劳作者母亲的主题;从象征层面上来看,如高考出题者所说的是“对劳动中生命力的消逝的沉思”,“感叹时光流逝之意”。但如果超越这两个浅层的表达主旨,我们还可以在玄学的层面上解读出一个更抽象的主题:它是对人类思想的一个具体呈现。”(5)
上述这些研究者的结论虽然不同,但解读的方法却一致:都是根据浪漫主义诗歌“近取譬”的思路,进行推导并提取出结论。
其实,上述这些不同的结论与郑敏的原意,都相去甚远。郑敏是用现代主义诗歌的“远取譬”,用“金黄的稻束”来隐喻“母亲”。所谓的“远取譬”,是说在以前的诗歌中,没人这样比喻、这样想象。换言之,在浪漫主义的诗歌中,在“金黄的稻束”与“母亲”之间,并没有建立起固定的联想。只有在“稻束”与“丰收”之间,建立了习惯性联想关系,这就是“近取譬”。所以,“远取譬”能给读者以想象的新奇感,但也给读者的解读带来相当的难度。
从“金黄的稻束”联想到“疲倦的母亲”,是建立在“远取譬”的想象之中。所谓“远取譬”,是指两个事物之间没有习惯性的联想关系,而是诗人把它们强行“铐”在一起,并产生一种智性的联系,给读者以奇异感。
首先,作为隐喻, “稻束”与“母亲”之间自然有相似之处,并不是外在的“形”,而是内在的相似——稻谷与母爱,都是人类生存不可或缺的,它们共同之处都是牺牲自己,无私给予,养育人类,而且都是“静默”——安于奉献不事张扬。越是饱满的稻穗,就越是弯着稻杆;越是甘于为子女牺牲的母亲,就越是无言。
其次,我们还要区别“稻子”与“稻束”的差别。长在田里的是稻子,而“稻束”则是稻子成熟后,收割扎成的。水稻的丰收,对人而言是喜悦,但对水稻来讲,却是它一生的完结。所以,“稻束”也意味着奉献和自我牺牲。正是后面这一点,深深地触发了大学生郑敏的灵感(很可惜,研究者们都忽视了。)晚年郑敏在创作谈中这样回忆:““一个昆明常有的金色的黄昏,我从郊外往小西门里小街旁的女生宿舍走去,在沿着一条流水和树丛走着时,忽然右手闪进我的视野是一片开阔的稻田,一束束收割后的稻束,散开,站立在收割后的稻田里,在夕阳中如同镀金似的金黄,但它们都微垂着稻穗,显得有些儿疲倦,有些儿宁静,又有些儿寂寞,让我想起安于奉献的疲倦的母亲们。”(6)
请注意,引发郑敏创作动机的始因,不是水稻丰收所引发的喜悦,而是收割后的站在田里的“稻束”的疲倦、宁静、寂寞,让她想起安于奉献的疲倦的母亲们。也就是说,母亲们也像“稻束”一样,已经到了生命衰老并即将结束的令人悲凉的时刻。(同时,也指明诗中所写的是:母亲像稻束,而不是母亲在田里割稻子。)
再次,如果说,“近取譬”所比喻的两个意象,多为同质;那么,“远取譬”所比喻的两个意象,虽有相似之处,但更多的是异质。“远取譬”的新奇感,就是由此而来。比如,“金黄的稻束”,是指稻子丰收的光亮和色彩,在夕阳的照耀下如黄金一般闪亮;而“疲倦的母亲”则相反,年轻时是美丽的脸,现在却是“皱了”,疲倦中更显得苍老。隐喻中二者反差所造成的张力,清楚地表明:诗人看见“金黄的稻束”并没有引起丰收的喜悦,而是想到“疲倦的母亲”,想起甘于奉献的日渐衰老的母亲们,所生发出沉重的感概和敬仰的深思。
《金黄的稻束》的复杂性还在于:它虽然采用了现代主义的“远取譬”,但又借用浪漫主义抒情诗的明喻联想句式:
“我想起”,“我看见”,来连接“金黄的稻束”与“疲倦的母亲”。
如果是纯粹采用 “远取譬”的“隐喻”句式,那就要改成:(删去括号里的明喻文字)
 
金黄的稻束站在
割过的秋天的田里,
(我想起)无数个疲倦的母亲
(黄昏的路上我看见)那皱了的美丽的脸
 
如果删去明喻的联想文字,“金黄的稻束”直接与“疲倦的母亲”重叠,这种大跳跃联想的“远取譬”,会让读者感到晦涩难解。所以,郑敏采用“我想起”、“黄昏的路上我看见”的“明喻”的联想桥梁,把几个意象很自然地联接起来,大大减少了远取譬的晦涩和解读的突兀感。
但是,“我想起”“我看见”的明喻句式,也让一些研究者,误以为这首诗是“近取譬”,便以此展开解读:把“疲倦的母亲”,解读成是在田里收割的农村母亲,秋收劳作引起的母亲们的疲倦。这正是“近取譬”想象逻辑必然导出的结论。其实,这是误读,郑敏并没有在诗中写母亲们在田里收割。她在诗中明确地写了:“我想起无数个疲倦的母亲”,强调是“我想起”。(“无数个”,也是想象的不确定性,不是写实,现实中的田里,不可能有无数个母亲在收割。)后面一句,“黄昏路上我看见那皱了的美丽的脸”,虽然有“我看见”,但那是由想象而引起的幻觉。如果是诗人看见,或者说是写母亲在田里收割,那应该是这样写:我看见“无数个疲倦的母亲”。
《金黄的稻束》,是大学生诗人郑敏最早从哲学层面关注和思考母爱的创作,在结构上,呈现出一个不断从具象到抽象的思考过程,但抽象并没有脱离具象的语境:金黄的稻束 ——疲倦的母亲——静默的雕像——在田里低首沉思——站着成为人类的思想”。
先从“金黄的稻束”联想到“无数个疲倦的母亲”和“那皱了的美丽的脸”,然后,又再想到“没有一个雕像能比这更静默”。雕像,不仅是静默,而是是永久的,不会轻易消失,作为艺术品,将被人类永久珍藏。这其中是暗含着这首诗的主题:母亲会衰老,但母爱却像雕像那样永恒。
雕像,在诗中半是具象,半是抽象。具象,与前面的母亲相联系;抽象,与后面的母爱(人类的思想)相联系,把整首诗前与后的内容紧密地连在一起,形成一个完整的艺术生命,体现了郑敏严密的构思。
诗中还用满月,树林、黄昏、暮色、远山,构成一个庄严肃穆的情境,与衰老的母亲们的晚境相呼应,来渲染母亲的“疲倦和静默”的崇高感,避免抽象的议论。
甘于奉献的母亲,一生都是静默的,更显得伟大。母亲们不愿说、是永远无言的。所以,叙述者必须站出来“说”——抒情和赞美。诗的最后部分,就很自然、很有力地转入叙述者的抒情:“肩荷着那伟大的疲倦,你们 / 在这伸向远远的一片 / 秋天的田里低首沉思”。与此相比,历史也不过是一条不断流失的小河。“而你们,站在那儿 / 将成了人类的一个思想。” 诗中的“思想”不能作名词解,是母亲们像“金黄的稻束站在”田里,是“活”的思想——伟大的“母爱”,应当作动词解。
诗中的“无数个疲倦的母亲”,并不是在田里收割的农村母亲,也不是那位孩子的具体的母亲,而是哲学层面上抽象的人类母亲。(这也是冯至和里尔克的影响)
研究者如果以农村母亲代替人类母亲,不仅是外延的缩小,而是把“远取譬”变成“近取譬”,大大缩小了这个核心意象深广的内涵。因为“远取譬”,才能传达出郑敏在哲学层面上的沉思:在母亲们身上所体现出来的一个人类的思想:就是“疲倦而静默”的母爱,伟大而永恒。
 
 
诗界普遍认为,《金黄的稻束》在艺术上是受到里尔克的深刻影响,这种观点似乎是定论。其实不然。
1983年,袁可嘉在《西方现代派与九叶诗人》中,把《金黄的稻束》与里尔克的《豹》进行比较,认为是受里尔克的影响:《金黄的稻束》“写的是一片秋天的静穆,一幅米勒式的画面。在这由近及远,层次分明的画幅中,金黄的稻束站着象沉默的雕像,这是物的静态的;但它们肩负着母亲的疲倦,在秋天的田里低首沉思,这又是静中的动态。如果我们拿这诗与《豹》相比,就能看出两诗在构思和手法上的相近了:”豹“也处于静止的画面中,但又有‘强韧的脚步迈着柔软的步容/步容在这极小的圈中旋转’这类动作的描写。静中见动,才使诗篇不致成单纯的景物诗,而引起读者的玩味。” (7)由于袁可嘉是著名的“九叶”诗人兼诗论家,他的说法具有相当的权威性。所以,这一说法流传开了,得到很多人的认同。
说郑敏诗歌受里尔克影响,已是公论。可是,具体到《金黄的稻束》,就不能先入为主,要具体分析。
晚年的郑敏在《忆冯至吾师》中说:“……当时我们精神营养主要来自几个渠道,文学上以冯先生所译的里尔克信札和教授的歌德的诗与浮士德为主要……”。(8)1943年,也就是郑敏创作《金黄的稻束》的时期,她所受到的里尔克影响,主要是冯至翻译的《给一个青年诗人的十二封信》。当年冯至在西南联大开设的两门课是“歌德研究”和德文课,并没有开设里尔克课程,虽然在课堂上也提及里尔克,并且当年译成中文的里尔克诗歌也不多。晚年郑敏还强调:“我确实认为,我一生中除了后来在国外念的诗之外,在国内,从开始写诗一直到第一本诗集《诗集:一九四二——一九四七》的形成,对我影响最大的是冯先生,一方面是他所讲授的文学,另一方面,是他诗歌中的境界。”(9)
大学生诗人郑敏,是通过导师冯至而发现里尔克,也就是说,冯至是郑敏与里尔克的艺术中介。里尔克那种冷静而客观的“观看诗”(咏物诗),似乎更适合于中年人成熟的理性。郑敏那是才23岁,是大学生诗人,尽管她有很高的天分,又受到西南联大哲学系诸多大师的指点,但心智和诗艺的成熟,毕竟需要时间。1942年5月,冯至《十四行诗集》出版,引起当时诗界的广泛关注,自然是郑敏学习写诗的范本(《金黄的稻束》创作于1943年)。当然,《十四行集》深受里尔克的影响,所以,与其说《金黄的稻束》受里尔克的影响;不如说,《金黄的稻束》是受冯至《十四行集》的影响,并且间接受到里尔克的影响更确切。
总之,是冯至影响在前,里尔克影响在后。
下面我们再把冯至翻译的里尔克《豹》(在巴黎植物园),与《金黄的稻束》作一比较。
 
它的目光被那走不完的铁栏
缠得这般疲倦,什么也不能收留。
它好像只有千条的铁栏杆,
千条的铁栏后便没有宇宙。
 
强韧的脚步迈着柔软的步容,
步容在这极小的圈中旋转,
仿佛力之舞围绕着一个中心,
在中心一个伟大的意志昏眩。
 
只有时眼帘无声地撩起——
于是有一幅图像浸入,
通过四肢紧张的静寂——
在心中化为乌有。
 
《金黄的稻束》显然不是《豹》那样的“观看诗”(咏物诗),没有《豹》那样冷静而客观的视角,作反复的观看;也不像《豹》那样没有主观叙述者,把“我”深藏在“物”中。《金黄的稻束》有第一人称的叙述者,写的是叙述者受自然景物触发产生的哲思:“我想起”、“我看见”、“我”对“你们”(母亲)的抒情。也就是说,仍然保持着抒情诗的写法。总之,与《豹》的手法大相径庭。
实际上,《金黄的稻束》更接近于冯至《十四行集》,比如与第四首《鼠曲草》有更多的相似相通之处:
 
我常常想到人的一生,
便不由得要向你祈祷。
你一丛白茸茸的小草
不曾辜负了一个名称
 
但你躲避着一切名称,
过一个渺小的生活,
不辜负高贵和洁白,
默默地成就你的死生。
 
一切的形容、一切喧嚣
到你身边,有的就凋落,
有的化成了你的静默:
 
这是你伟大的骄傲
却在你的否定里完成。
我向你祈祷,为了人生。
 
都是由一种自然景物引起的联想和哲思,写人的一种默默无语的伟大品质。艺术上,都是在抒情中融着沉思。而且关键词,或相同,如“静默”;或相似,如《鼠曲草》“伟大的骄傲”,《金黄的稻束》“伟大的疲倦”等。
《金黄的稻束》受冯至《十四行集》最大影响的是,从身边之物和一已感受,推及升华到宇宙高度的艺术思维。这就是《金黄的稻束》中出现的大词:“历史”、“人类”、“伟大”的深层原因。像《豹》那样的“观看诗”,没有也不可能性出现这么多的大词。
但《金黄的稻束》又不仅仅袭用《鼠曲草》那种“我”对“物”的抒情和哲思,它的创造性在于:即保持叙述者对“物”的抒情句式,又有对“物”的客观而冷静的刻划。同时,没有采用冯至和里尔克的十四行体,还保留着抒情诗的结构。
如果说,里尔克的《豹》所刻画的是客观的场景;那么,《金黄的稻束》所表现的则是客观与主观相融合的情境。如果说,冯至的《鼠曲草》是主观的抒情和哲思 ; 那么,《金黄的稻束》,则是客观的意象与主观的情思的融合。
“观看诗”,是泯灭抒情主体“我”,自然没有情感的流露,所以只有“物”而没有“情”。“情境诗”,则是“我”的主观情与客观境的融合。开篇的“金黄的稻束站在 / 割过的秋天的田里”,是客观境的展开,“我想起无数个疲倦的母亲,/ 黄昏路上我看见那皱了的美丽的脸”,则是主观的联想。通过隐喻,把客观境与主观情,融合成一个情境。“收获日的满月在 / 高耸的树巅上 ”是客观境的进一步展开,从黄昏,写到圆月之东升。“ 暮色里,远山 / 围着我们的心边,/ 没有一个雕像能比这更静默。” 诗中的“我们”,特别耐人寻味,是叙述者的“我”,与“无数个疲倦的母亲”融合为一体。黄昏、树林、满月、暮色、远山,构成了一个庄严肃穆的情境,以此来突显母爱的崇高感。
如果我们从郑敏初期的创作进程,来看《金黄的稻束》,会有更清晰的理解。郑敏是受徐志摩《偶然》的影响,创作了第一首《晚会》,接着写的《怅怅》、《音乐》和《云彩》,都是情诗,都是徐志摩式的抒情诗结构。随后的《冬日的下午》,写的是景物引发的主观的感觉和想象,也是抒情诗。再接下来就是《金黄的稻束》。
从《晚会》到《金黄的稻束》,是郑敏从抒情诗向冯至“沉思的诗”和里尔克“观看诗”过度的一个中站。或者说,是郑敏把抒情诗、“沉思的诗”、“观看诗”的各种艺术因子,相互融合的一次成功实践。在西南联大的郑敏,多数是写抒情诗而少写十四行体。因为十四行体需要人生阅历的成熟和理性的升华。大学生郑敏,毕竟还处在少女时代,情感的丰盛大于理性的沉思。这就是她多采用抒情诗的原因,虽然已倾向于客观的抒情和哲思。但离“无我”的“观看诗”,显然还有很大的隔膜。
所以,《金黄的稻束》,是融合了冯至的沉思抒情和里尔克冷静而客观的刻划,形成一种新的现代诗歌形态。换言之,《金黄的稻束》即不是冯至式的“沉思的诗”,也不是里尔克式的“观看诗”(咏物诗),而是郑敏独创的在“观看”中抒情和沉思的现代诗。郑敏的创造性,使《金黄的稻束》成为四十年代诗歌的杰作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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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新。曾用笔名北新等,文学教授。1957年出生于湖北丹江口。1972年入湖北丹江口市肖川中学。1974年高中毕业后下乡到肖川农化厂劳动。1977年考入武汉大学中文系,就读大学期间开始发表诗作。1982年毕业分配到湖北郧阳师专任教。1983年参加诗刊组织的青春诗会。1984年写出组诗《中国画》《长江组诗》等,广受关注。1985年借调北京《诗刊》从事编辑工作,出版诗集《告别》《纪念》。1986年始诗风有所转变,更为凝重,告别青春写作。这时期的代表作有《触摸》《风景》《预感》等,诗论《人与世界的相遇》。1992年赴英作访问学者,1994年回国,后调入北京教育学院中文系,副教授。2006年被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聘任为教授,开设中西现代诗歌比较研究课程及创造性写作课程。
帕斯捷尔纳克
 
  不能到你的墓前献一束花,却注定
  要以一生的倾注,读你的诗,
  以几千里风雪的穿越,一个节日的
  破碎,和我灵魂的颤栗。
  终于能按照自己的内心写作了,
  却不能按一个人的内心生活,
  这是我们共同的悲剧。
  你的嘴角更加缄默,那是
  命运的秘密!你不能说出,
  只是承受、承受,让笔下的刻痕加深,
  为了获得,而放弃,
  为了生,你要求自己去死,彻底地死。
  这就是你,从一次次劫难里你找到我,
  检验我,让我的生命骤然疼痛。
  从雪到雪,我在北京的轰响呢泞的
  公共汽车上读你的诗,我在心中
  呼喊那些高贵的名字,
  那些放逐、牺牲、见证,
  那些在弥撒曲的震颤中相逢的灵魂,
  那些死亡中的闪耀,和我的
  自己的土地!那北方牲畜眼中的泪光,
  在风中燃烧的枫叶,
  人民胃中的黑暗、饥饿,我怎能
  撇开这一切来谈论我自己?
  正如你,要忍受更为疯狂的风雪扑打,
  才能守住你的俄罗斯,你的
  拉丽莎,那美丽的、再也不能伤害的
  你的,不敢相信的奇迹。
  带着一身雪的寒气,就在眼前!
  还有烛光照亮的列维坦的秋天,
  普希金诗韵中的死亡、赞美、罪孽,
  春天到来,广阔大地裸现的黑色
  把灵魂朝向这一切吧,诗人,
  这是幸福,是从心底升起的最高律令。
  不是苦难,是你最终承担起的这些
  仍无可阻止地,前来寻找我们,
  发掘我们:它在要求一个对称,
  或一支比回声更为激荡的安魂曲。
  而我们,又怎配走到你的墓前?
  这是耻辱!这是北京的十二月的冬天,
  这是你目光中的忧伤、探询和质问,
  钟声一样,压迫着我的灵魂。
  这是痛苦,是幸福!要说出它,
  需要以冰雪来充满我的一生。
 
赏析:
该诗首节,王家新用“墓前献花”这一通用形式,以否定+转折的句势(不能……却),表示对帕斯捷尔纳克的悼念,更用“一生的读”,这么郑重的举动,来表达由衷的敬慕,而“破碎”、“穿越”、“战栗”,写出两人在灵魂上的亲近,这种亲近即使没有见面,却可以穿越几干公里的时空距离,产生共鸣。所谓共鸣,当然更多是帕氏带给诗人的精神指向。
  第二节的开头:“终于能按照自己的内心写作了/却不能按一个人的内心生活”,凝聚多年的经验,终于爆发为上世纪九十年代诗坛名句,很有时代性:诗人的写作是独立的,完全服从内心召唤,但现实却是充满矛盾压迫。
  第三节,王家新一针见血指出帕氏的精神核心是承受、是担待,并以生死的决绝标准来捍卫履行。这样的决绝标准,委实“让我的生命骤然疼痛”,显然,中国诗人愿以这样的尺度来检验自己。而这种检验,主要是以下面的读与思的方式来进行的。
  自然就从第五节到第八节,诗人用四个段落写出读帕氏的感受。从雪到雪,从弥撒曲的震颤灵魂,牲畜眼中的泪光,到燃烧的枫叶……特别是七、八两段突出俄罗斯三个典型人物:美丽女性“拉丽莎”、风景画家列维坦、大诗人普希金,三个人代表了俄罗斯文化精华,她们是哺育帕斯捷尔纳克的乳汁和摇篮,也是其重要的精神支柱。
  所以第九节,王家新高声喊出“把灵魂朝向这一切吧,诗人”,无疑,王家新看到时代精神的溃散,时代的犬儒,和时代的软骨症;同时召唤同仁:像帕斯捷尔纳克那样,汲取强大的思想、文化资源,把苦难的承担作为一种幸福和最高律令,进而赢得与帕氏的“对称”与“回声”。这是灵魂上的亲近与“互文”。
  接下来是诗人继续自我反省,充满内疚与谴责,“而我们,又怎配走到你的墓前?”(结构上回应开头献花仪式),深感与帕氏精神相距甚远。高山仰止──以帕氏的人格风范这样一种高标准来衡量,“钟声一样”的探询、质问,具有激荡、震撼的沉重压强,“落实”这样的缅怀和追思,不停留于纸上谈兵,就必须倾尽一切,用一生的冰雪来充实、锻造,身体力行──精神的高度。它呼应了俄罗斯另一位伟大的诗人布罗茨基的宣言:“一个人写诗,主要因为写诗是良心、思想和领悟世界的一种加速剂。”
  久违了,中国诗人的“冰雪”精神、内省精神,和担待精神。
  全诗结构紧凑层层推进,坚实厚重,情感饱满,尤以思想见长,锥子般钻心。在知识分子与民间争战中,民间派们将其粗暴踢出,不管是意气用事还是有眼无珠,都无视该文本所表达的内涵。据此,笔者有意重提此诗。这样具有疼痛感的好诗,终究是抹杀不了的。
悬崖边的树
  曾卓
  内容:
  不知道是什么奇异的风
  将一棵树吹到了那边━━
  平原的尽头
  临近深谷的悬崖上
  它倾听远处森林的喧哗
  和深谷中小溪的歌唱
  它孤独地站在那里
  显得寂寞而又倔强
  它的弯曲的身体
  留下了风的形状
  它似乎即将倾跌进深谷里
  却又像是要展翅飞翔┅┅
编辑本段
评价
 
  尽管作者在诗的前一部分描写的景象不免有些寂寞、凄凉,然而整首诗表现的却是一种积极的思想,虽然那棵树“孤独地站在那里”,不免“显得寂寞”,然而又表现出异常的“坚强”,在人们觉得它即将跌入深谷时,树显得那样地孤独而又无助,它似乎被喧嚣的世界所遗弃,只能默默“倾听远处森林的喧哗和深谷中小溪的歌唱”。有些孤独,有些无助,带些痛苦和失落。然而这棵长久立在悬崖边的树,不曾在那暗无天日的岁月里枯萎死去。它却即将“展翅飞翔”,诗的最后一句是点睛之笔,在人们为这棵树的命运担忧时,作者笔锋一转,写出树的决心和意志:展翅飞翔,给人一种蓬勃向上的力量。本来,“跌进深谷”和“展翅飞翔”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极端,然而作者却把它们有机的糅合在一起,于矛盾中体现树的精神和自己的感情,这不能不说是一种独特。作者的巧妙之处就在于他将生命浓缩成一棵树,用这独特的比喻告诉人们:生命像一棵树,注定要孤独地承受许多风雨,美好的结局往往在惊心动魄的经历之后,关键就在于我们有足够的毅力和胆量去奋战,去拼搏!
  这棵悬崖边的树就是诗人自身的写照。那股从1950年一直刮到1975年的“奇异的风”将诗人吹到了命运的“悬岩上”。他被卷入了“胡风案件”的大风暴,让他颤抖地立在草原的尽头,深谷的边上。伤痛、寂寞和爱唤醒了曾卓的诗性世界,命运的挑战更点起诗人灵魂的光芒,撼人心魄。于是当流逝的岁月在它身上打下深刻的烙印,留下风的形状时,当别人为它即将跌入深渊而担忧时,他却欲展翅飞翔。
  整首诗的节奏缓而不满,调子低而不沉。作者似乎并没有大悲大喜,写景抒情都是平淡的,但是读起来十分清新自然,似乎悟出了一些生命的真谛。这应该归功于独特的意境和独特的比喻。
镜中
张枣
 
只要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
梅花便落了下来
比如看她游泳到河的另一岸
比如登上一株松木梯子
危险的事固然美丽
不如看她骑马归来
面颊温暖
羞涩。低下头,回答着皇帝
一面镜子永远等候她
让她坐到镜中常坐的地方
望着窗外,只要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
梅花便落满了南山
痖弦:红玉米
 
红玉米
 
 
 
宣统那年的风吹着
吹着那串红玉米
 
它就在屋檐下
挂着
好像整个北方
整个北方的忧郁
都挂在那儿
 
犹似一些逃学的下午
雪使私塾先生的戒尺冷了
表姊的驴儿就拴在桑树下面
 
犹似唢呐吹起
道士们喃喃着
祖父的亡灵到京城去还没有回来
 
犹似叫哥哥的葫芦儿藏在棉袍里
一点点凄凉,一点点温暖
以及铜环滚过岗子
遥见外婆家的荞麦田
便哭了
 
就是那种红玉米
挂着,久久地
在屋檐底下
宣统那年的风吹着
 
你们永不懂得
那样的红玉米
它挂在那儿的姿态
和它的颜色
我底南方出生的女儿也不懂得
凡尔哈仑也不懂得
 
犹似现在
我已老迈
在记忆的屋檐下
红玉米挂着
一九五八年的风吹着
红玉米挂着
 
1957年12月19日
读昌耀的《斯人》   文 / 以风为马
 
 
  静极--谁的叹嘘?
  密西西比河此刻风雨,在那边攀缘而走。
  地球这壁,一人无语独坐。
  ——昌耀
  
  时间的空茫,寂静的宇宙,你在叹嘘什么?这是世间最寂寞的声音。诗人,斯人,于无声处,你听到的叹嘘来自远古?来自隔世的苍凉?或者,你以智慧之眼洞穿密西西比河此刻的风雨?此刻,你正站在中国西部高原上,成为了一尊雕像!你敏锐的目光,你神游的感叹穿越空间,冒着狂风暴雨,一人在蛮荒的密西西比河上,沿着河岸艰难地攀缘而走!是你的思想在寻找寂寞?还是寂寞在寻找你的思想?或者只有空旷,什么也没有。
  这是悲凉?这是疑惑?或者圣洁无法表达的地步?
  读了这首诗,我感到一种强烈的震撼和惊恐!时间静止了!万物停止了呼吸。一种隔世的陌生,仿佛到了另一个星球。历史苍莽的神秘在地球这壁,一面垂天之墙,遮住视线,空空如也!
  一人无语独坐。顿时,天地间一种亘古未有的孤独感,袭上心头。此刻我已是泪流满面,说不出话。李白有月亮,而你只有叹嘘!陈子昂正在幽州台上: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原创]以诗观人,以诗观物 ——读多多《阿姆斯特丹的河流》有感[博客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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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诗观人,以诗观物
 
 ——读多多《阿姆斯特丹的河流》有感
 
[ 转自铁血社区 http://bbs.tiexue.net/ ]
 
 
 选择多多的理由
 
 如果书店在搞促销活动的话,那有百分之五十的书会是这个家或者那个家的诗集了。
 
诗歌读来乏味,又抽象难理解,普通民众不会把它们当作消遣的读物的。所以,诗歌是现代文学市场上的“弱势群体”。
 
诗歌脱离了我们普通人的视线,或者也可以说,诗人太多而惊天之作却不再出现。如果不是老师布置了作业,我是不可能去碰触那些所谓的当代诗歌。诗歌的精华或许早在明代之前就挥霍完了。现当代的种种诗歌我一向是欣赏不了的。但是通过查找资料,发现其实当代诗歌也远比想象中的好。在第三代诗人里兜兜转转,最后我选择了多多来写。
 
会选择多多,首先是因为他的名字。很可爱,稚气由在,让人觉得很有个性,有种回到过去的感觉。然后马上动手去找他的相关资料和诗集。结果发现他果然是一个很有个性的诗人。
 
他《蜜周》中的那句“一道闪着金光的流水,像月经来潮”的诗句,让人大吃一惊。刚看到这我就乐的把嘴里的水给喷出来了。要想想,这首诗歌写于1972年,在那个年代,能写出这样有劲道的诗句,诗人的确是一个很有个性很有胆量的人。于是我就这样陷入了当代诗歌的“陷阱”。
 
 
在多多的诗歌里有许多奇怪又可爱的意想,似乎任何东西都可以被他换一个灵魂后写进他的诗歌里。比如1994 多多写的《锁不住的方向》。
 
《锁不住的方向》
 
是失业的锁匠们最后把你望到
 
当你飞翔的臀部穿过烤栗子人的昏迷
 
  一个厨师捂住脸,跪向田野
 
  当舌头们跪着,渐渐跪向不同的方向
 
  它们找到了能把你说出来的嘴
 
  却不再说。说,它们把它废除了
 
   据说:还有两粒橄榄
 
  在和你接吻时,可以变得坚实
 
  据说有一根舌头,可以代替打开葡萄酒瓶的螺旋锥
 
  谁说有两朵明天的云,曾拥抱在河岸
 
  是谁和谁接过的吻,已变为遍地生长的野草萄
 
  玉米同意了不算什么
 
  是影子中有玉米。历史朽烂了
 
  有大理石的影子咬你的脖子
 
  两粒橄榄的影子,影子中的影子
 
  拆开鸟头内的磁石,支配鸟嗉囊中的沙粒
 
  让人的虚无停滞于两根水泥柱子间吧
 
   死人也不再有灵魂
 
  在一条曾经撑满黑伞的街上
 
  有一袋沉甸甸的桔子到底被举起来了
 
  灰色的天空,从一只毒死的牡蛎内翻开了一个大剧场
 
  马头内的思想,像电灯丝一样清晰:
 
   绿色的时间在演出中到临
 
  一只冻在冰箱里的鸡醒来了
 
  两粒赖在烤羊腿上的葡萄干醒来了
 
  从一个已被预报的天气中
 
  从抑制男孩子尿尿的滴水声中
 
  从脱了脂的精液中
 
 
  从一次无力完成的手术中
 
  醒来,与金色的沙子一道再次闯入风暴
 
  从淋浴喷头中喷出的风暴
 
  当孕妇,用浮冰的姿态继续漂流
 
  漂流,是他们最后留下的词
 
  当你飞翔的臀部锁住那锁不住的方向
 
  用赤裸的坦白供认长夜的流逝
 
  他们留下的精子,是被水泥砌死的词。
 
里面的石头,厨师,舌头,橄榄,玉米甚至阑尾炎和精子都成了里面的意想。光这首诗的意象就够我们琢磨的了。这首诗第三代诗歌的特征很明显。(1)像这种第三代诗歌特征明显的诗歌,只能说是纯艺术的东西,脱离生活和群众,在我看来是毫无阅读价值的。诗歌本身的价值在于,它抒发了诗人的情怀,愉悦、感染和升华了读者的感情。我怀疑诗人写完这种扑朔迷离的第三代诗句后,诗人自己的脑子都会糊了。抒发了诗人情怀的抽象的诗歌不一定是好的诗歌,但好的诗歌一定是为广大人民所接受,所理解所喜爱的。这就要求诗歌浅显易懂,朗朗上口。
 
 这就是我为什么选择多多早期的第三代特征不明显的《阿姆斯特丹的河流作为评析对象原因。
 
《阿姆斯特丹的河流》的评析
 
阿姆斯特丹的河流
 
 
十一月入夜的城市
 
惟有阿姆斯特丹的河流
 
突然
 
我家树上的桔子
 
在秋风中晃动
 
我关上窗户,也没有用
 
 
河流倒流,也没有用
 
那镶满珍珠的太阳,升起来了也没有用
 
鸽群像铁屑散落
 
没有男孩子的街道突然显得空阔
 
秋雨过后
 
那爬满蜗牛的屋顶
 
--我的祖国
 
从阿姆斯特丹的河上,缓缓驶过…… 
 
  这首诗作于作者背井离乡后。“没有男孩子的街道突然显得空阔”,这句诗写出了诗人的寂寞。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诗人于1989年离开了祖国,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度,这是一件很悲伤的事,对于神经敏感的诗人而言更是苦不堪言。一切都要重头再来,满目苍痍。
 
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阿姆斯特丹的河流”这个意象,在我看来是多多对祖国的思念。
 
十一月的伦敦的夜,想必是冷清的透进人的骨子里。冷风吹过枝头,枝头的橘子晃动着,晃动出悲凉的气息。那气息在枝头一圈圈荡开,撞进了诗人的心头,激起了他对祖国的无限思念,这些割人心扉的东西,即便是关上窗子,河流倒流,太阳的温暖也阻止不了。
 
什么办法都没有了,只有让思念泛滥,成为茧,把自己包裹了一层又一层,让思念的苦酒酝酿。鸽群、男孩子、蜗牛又与诗人何干?只有祖国,诗人深深眷念的祖国是他永不变的牵挂。
 
蜗牛随身携带着它们的家,男孩子归家让街道变得空荡荡,夜晚的街道只属于流浪**寂寞的思乡人。鸽群归巢,原本是一件很温馨的事情,可诗人看来却像像铁屑一样纷纷落下。或许是嫉妒他们有自己的归宿吧。或许,诗人希望他能像鸽子一样有自己的翅膀,然后,他可以自由飞翔。飞回去,回到自己的祖国。阿姆斯特丹的河流或许可以把诗人带回祖国的身边。不行罢,也许一切都是妄想,没有翅膀,船支也不能把诗人带回家,只能让思念载着舟回去。
 
这首诗是作者心灵的苦难、风暴和挣扎之作。有无奈也有疲惫在里面,但更多的是满目凄凉。这里有太多的感情承载在这首短诗里,为什么寄托着这许多思念许多情感的纸张仍是那么轻呢?
 
由诗所想
 
 
 
随随便便的解析了《阿姆斯特丹的河流》这首诗,多多若是见了,一定会说“我从来没表达过这种意思”。有太多的作品正承载着他们不能承受的厚誉。有太多作品没有在当时的历史环境下分析,而是赋予它们现实的意义。封建时期写的东西,在我们现代人眼中就是封建色彩浓厚。作者们哪里会想到自己的作品会被如此分析,太多作品被赋予它们本身以外的意义。很多东西根本连作者本身都没有想到,就被读者自己赋予了。因为,诗歌的抽象性,更是让诗歌的理解和范畴很难弄清楚。明明知道不能妄下定义结论,我们却前仆后继的做着这种事情,正如我现在所做的。
 
因为事关重大,许多诗人默认了读者的看法,他们喜欢别人把他们的诗歌拔高到一个新的境地。多多却是一个例外。对多多的认知是在参考了他的生平资料、诗歌和访谈录之后。
 
多多曾经说“我根本就不是朦胧诗人,我从来就没有朦胧过,我没有一句话是朦胧的。我的基本东西是清晰的,跟他们不知所云完全不是一回事。”他的理智与清醒使我折服。说这样的话需要极大的勇气。他的话在我们读者看来或许会觉得“大逆不道”。因为他的诗歌意象太多也太奇妙很难理解,所以会觉得朦胧难懂,于是就直觉的把他的诗作为不知所云的朦胧诗。因为作者清醒的认识了自己的诗歌,明白它们的基本路线思路,并且他理智,立场坚定,不人云亦云,尊重自己的劳动成果,所以他坚持了自己。这实在需要勇气。有硬骨头的诗人才能写出硬气的诗,才能经得起历史的考验,时间的冲刷。
 
 
经过数十年时光的磨砺,多多的诗歌在近几年大放光彩。“多多热”的兴起,正是对多多的肯定。出国前,多多名气一般。出国十五年后,多多重返故国,也带来了他的新的气息。他早年的诗歌也为人所津津乐道。这种现象大概可以称之为艺术界的“返祖现象”了。
 
艺术都是跨时代的。真正的艺术作品是经得起历史的考验的。《蒙娜丽莎的微笑》经久不衰,一直笑傲江湖。当年陶渊明落魄而死,可历史却还原了他的价值。他成为中国最伟大的诗人之一。他的诗歌久久流传。为什么他的杰作到后期才受人关注呢?
 
因为,人民审美观的变迁。当时的人民欣赏不了,或者就根本不喜欢陶的诗歌,因为陶源明的诗歌处于非主流的地位。通俗点说,不是流行的,大家接受不了。后来由于审美取向的变迁,陶渊明为大众所接受。然后,就确立了他的宗师地位。
 
 多多的诗歌或许也是如此。他比很多艺术家更幸运,因为他在有生之年看到了自己的作品被大众欣赏,看到自己的作品实现了它们的价值。艺术界就是这样残酷,许多作品都会被冷落,忽视,然后落上尘土,它们等待着重见天日的那一天,有的等到了有的却永远等不到。
 
 
 
 
 
回首《阿姆斯特丹的河流》
 
再回来说说《阿姆斯特丹的河流》。淡淡的哀伤随着河流流进我的心头。诗人的这首诗的画面感很强。都是一些实在的可以想象的画面。色调也很鲜明。入夜的城市,描摹着淡淡的暗红色,似乎可以感觉到风的存在。橘黄色的橘子在灰色中游荡,河流在夜幕下波涛汹涌,时不时闪出一点光彩。太阳暖暖的色调却温暖不了人的心灵。白色的鸽群在天空旋绕,在夕阳下却又像暗红的铁屑纷纷降落。现代化的街头,冷冷清清。鱼后的屋顶,一些灰色的蜗牛在散步,只有思念的颜色没有办法勾勒。连思念也被具体化为阿姆斯特丹的河流上飘荡的船。这幅画,是西方感很强的画,不知是印象派,还是什么。忽然想起王小波笔下的画家舅舅。他的画会让人癫狂,多多笔下的画只会让人更加寂寞。
 
 
多多是不可多得的好诗人,他的诗也都是极具魅力的诗。只是从他诗集里挑了一首诗,就让人感慨良多,他的诗有太多空间供人想象了。美好的,悲伤的,离别的,团聚的,不论是怎样的,都会有《阿姆斯特丹的河流》里的那种淡淡的如烟如雾的驱之不去的悲伤。多多,教会我读诗。由诗观人,由诗见事。
 
 
 
内心深处燃烧的黄金火焰
——解读芒克《阳光中的向日葵》
◎ 霍俊明
 
阳光中的向日葵
芒 克
你看到了吗
你看到阳光中的那颗向日葵了吗
你看它,它没有低下头
而是在把头转向身后
它把头转了过去
就好像是为了一口咬断
那套在它脖子上的
那牵在太阳手中的绳索
 
你看到它了吗
你看到那颗昂着头
怒视着太阳的向日葵了吗
它的头几乎已把太阳遮住
它的头即使是在太阳被遮住的时候
也依然在闪耀着光芒
 
你看到那颗向日葵了吗
你应该走近它去看看
你走近它你便会发现
它的生命是和土地连在一起的
你走近它你顿时就会觉得
它脚下的那片泥土
你每抓起一把
都一定会攥出血来
 
 
芒克(姜世伟)(1951-)是“白洋淀诗群”中的核心人物,是朦胧诗的代表诗人。同穆旦一样,芒克也是创造出高大的诗歌却长期被历史粗暴的筛子晒下的黄金和水晶——灵魂和技艺双重的炽烈火焰。
芒克在文革时作为下乡知青在河北的水乡白洋淀一呆就是7年。这种特殊的岁月使诗人在自然和乡村中感受到时代之外的淳朴和美妙舒畅。然而,芒克的重要性在于他用自己的诗歌深入了时代,在非诗的狂暴时代紧张楔入时代,展开诗歌,倾吐灵魂。他以更加广阔和自由的心性来抒发对人生的思考和对大自然的眷恋与挚爱。其诗透射出深邃而又健全的人性色彩。芒克的诗大多总是给人留下希望和安慰,不是用欺骗和虚假乌托邦的浮泛神话,而是源于他对大自然的出于天性的热爱。他对乡村土地的感受总是暖色调多于冷色调,总是温暖多于冷寂、活力多于困顿。因此多多称芒克是个“自然诗人,我们十六岁同乘一辆马车来到白洋淀。白洋淀是个藏龙卧虎之地,历来有强悍人性之称……芒克正是这个大自然之子,打球、打架、流浪,他诗中的‘我’是从不穿衣服的、肉感的、野性的,他所要表达的不是结论而是迷失。迷惘的效应是最经久的,立论只在艺术之外进行支配。芒克的生命力是最令人欣慰的。”然而,在黑暗喑哑的时代暗夜,具有良知和道德感的诗人不能不用血泪来表诉和抗争,就像这首冷峻、痛切使人深深战栗的诗篇——《阳光中的向日葵》。
芒克的诗作中有许多瞬间照亮我们心性、打磨我们灵魂的独特而优异充满特质的意象,这是仅仅属于诗人自己的“私人意象”。意象作为诗歌的基本符号,是诗人的感情和智性和客观物体在瞬间的融合,它暗含着巨大的心理能量和诗人内心的图景。它们是诗人的个体主体性生命的独特体验,是诗人的独特的发现,是难以类聚化的对世界重新命名的不懈挖掘。正是像芒克这样的诗人坚持以属于自己的真实的体验和个人性的话语方式突入时代和人性的隐秘深处,对传统的“公共象征”修辞学的“圣词”进行了颠覆和消解。诗人发现和创设了属于自己诗歌话语体系的独特意象。如这首诗中不同于当时文革主流诗歌的阳光下的“向日葵”的高贵意象。意象派诗歌的大师爱兹拉·庞德说,“与其一生写浩瀚的著作,不如写一个伟大的意象。”如庞德广为人知的诗《一个地铁车站》就创造了伟大的意象,“人群中这些面孔幽灵般闪现/湿漉漉黑色枝干上花瓣片片。”
而芒克的阳光下的“向日葵”意象足以使诗人永存。瑞恰慈指出:“文词意义在作品中变动不居,意义的确定是文词使用的具体语言环境复杂的相互作用的结果。一个词是从过去曾发生的一连串复杂事件的组合中获得意义的,那是词使用的全部历史留下的痕迹。”“太阳”和“向日葵”对于中国人而言是在熟悉不过的事物。而二者不容争辩的主从依属关系,折射出二元对立年代荒谬的不容有任何异质的道德优势和虚幻迷狂的乌托邦色彩又是何等酷烈。在以往的主流诗歌中,“向日葵”(此外还有牵牛花,在广泛意义上还有石子、螺丝钉、砖头等)是作为奴顺、忠诚的象征的,而在芒克的笔下它——向日葵——转换成挣脱了奴性的血统,成为叛逆的、孤独的斗士和清醒而决绝的抗争者的形象——“你看它,它没有低下头/而是在把头转向身后/它把头转了过去/就好像是为了一口咬断/那套在它脖子上的/那牵在太阳手中的绳索”。这满含悲愤与抗争的膂力声响无疑有力地凸现和彰显了“文革”后期“火山”一样即将爆发的一代青年的愤怒而不无悲壮的怀疑和反叛情绪。,芒克用“向日葵”的意象隐喻了一代青年人的精神境遇——一代青年的几近精神崩溃,理想毁灭,心灵沉坠入漫无涯际的暗夜而又清醒不甘沉沦的具有“黄金”般质地的富有良知的灵魂的歌哭。他用“太阳”黑夜一般的顽固的笼罩与“掠夺”和人——向日葵——的大声抗争之间反复的对抗和较量,来表达对时代的批判和信念的坚守的双重主题。这首诗与“新诗潮”的主将——顾城的《一代人》“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无疑是同声的歌唱。
《阳光中的向日葵》这首诗在深层上暗合了另一位高卓的诗人——曼捷尔斯塔姆。曼捷尔斯塔姆在狰狞粗砺,朔风刺骨,大雪漫飞的流放路上,坚持了对诗歌的信仰——自由,高迈,纯洁,这三位一体的灵魂拱环——“幸福的天空仓库是可以拉开并终身使用的房屋”。在此,“生命的困厄,贫穷和威胁,都被一种更肯定的东西击穿,他不仅持有智慧,它更尖锐紧张地指向洗礼!” “前面是痛苦/后面也是痛苦/上帝呵/请陪我坐一会儿/请和我说会儿话/”,可以说,芒克和曼捷尔斯塔姆(此外还有米沃什、帕斯捷尔那克和布罗茨基等)在放逐中都坚持了一种高贵的“说话”的权利和方式。
芒克的这首《阳光中的向日葵》,那红黄底色上的独立的、挣脱的、顽健的生命个体——向日葵,在经典“新诗十九首”人类的共时体验中获得了难以言说的震惊效果。这颗向日葵和梵高的向日葵获得同一的对称的存在。扭曲盘结的躯干,奋争暴怒的灵魂,旋转的暴力摧残……
 
干脆把另外几个也拿来吧!
 
断章
——卞之琳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   
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   
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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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卞之琳(1910.12.8-2000.12.2),生于江苏海门汤门镇,祖籍江苏溧水,曾用笔名季陵,诗人(“汉园三诗人”之一)、文学评论家、翻译家。抗战期间在各地任教,曾是徐志摩的学生。为中国的文化教育事业做了很大贡献。《断章》是他不朽的代表作。对莎士比亚很有研究,西语教授,并且在现代诗坛上做出了重要贡献。被公认为新文化运动中重要的诗歌流派新月派的代表诗人。】
雨巷  作者:戴望舒
 
  撑着油纸伞,
 
  独自 彷徨在悠长,
 
  悠长 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逢着
 
  一个丁香一样地
 
  结着愁怨的姑娘.
 
  她是有
 
  丁香一样的颜色,
 
  丁香一样的芬芳,
 
  丁香一样的忧愁,
 
  在雨中哀怨, 哀怨又彷徨;
 
  她彷徨在这寂寥的雨巷,
 
  撑着油纸伞
 
  象我一样,
 
  象我一样地
 
  默默行着,
 
  冷漠、凄清, 又惆怅.
 
  她静默地走近 走近,
 
  又投出
 
  叹息一般的眼光,
 
  她飘过
 
  象梦一般地,
 
  象梦一般地凄婉迷茫.
 
  象梦中飘过
 
  一枝丁香地,
 
  我身旁飘过这女郎;
 
  她静默地远了,
 
  远了,
 
  到了颓圮的篱墙,
 
  走尽这雨巷.
 
  在雨的哀曲里,
 
  消了她的颜色,
 
  散了她的芬芳,
 
  消散了,
 
  甚至她的
 
  叹息般的眼光,
 
  丁香般的惆怅.
 
  撑着油纸伞,
 
  独自 彷徨在悠长,
 
  悠长 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飘过
 
  一个丁香一样地
 
  结着愁怨的姑娘。
 
  戴望舒(1905——1950),浙江杭县人,中国现代著名诗人。1925年入上海震旦大学学习法文,开始受到法国象征派的影响。1926年参加共青团。1928年后成为水沫社和其后的《现代》杂志的作者之一,创作现代派诗歌。1932年后留学法国、西班牙。1938年赴香港,主编《星岛日报》副刊。1941年底香港沦陷,被日军抗日罪名下狱,在狱中保持了民族气节,次年春被营救出狱。抗战胜利后回上海教书,1949年春北上至解放区。1950年因病逝世。诗集有《我底记忆》、《望舒草》、《望舒诗稿》和《灾难的岁月》。早期诗歌多写个人的孤寂心境,感伤气息较重,因受西方象征派的影响,意象朦胧、含蓄。后期诗歌表现了热爱祖国、憎恨侵略者的强烈感情和对美好未来的热烈向往,诗风显的明朗、沉挚。
 
  《雨巷》是戴望舒早期的成名作和代表作。诗歌发表后产生了较大影响,诗人也因此被人称为“雨巷诗人”。诗歌描绘了一幅梅雨时节江南小巷的阴沉图景,借此构成了一个富有浓重象征色彩的抒情意境。在这里,诗人把当时黑暗阴沉的社会现实暗喻为悠长狭窄而寂寥的“雨巷”,没有阳光,也没有生机和活气。而抒情主人公“我”就是在这样的雨巷中孤独的ㄔ亍着的彷徨者。“我”在孤寂中仍怀着对美好理想和希望的憧憬与追求。诗中“丁香一样的姑娘”就是这种美好理想的象征。但是,这种美好的理想又是渺茫的、难以实现的。这种心态,正是大革命失败后一部分有所追求的青年知识分子在政治低压下因找不到出路而陷于惶惑迷惘心境的真实反映。在艺术上,本诗也鲜明地体现了戴望舒早期诗歌的创作特色。它既采用了象征派重暗示、重象征的手法,又有格律派对于音乐美的追求。诗中的“我”、“雨巷”、“姑娘”并非是对生活的具体写照,而是充满了象征意味的抒情形象。全诗还回荡着一种流畅的节奏和旋律。旋律感主要来自诗韵,除每节大体在第3、6行押韵外,每节的诗行中选用了许多与韵脚呼应的音组。诗中重叠反复手法的运用也强化了音乐效果。正如叶圣陶所说,《雨巷》是“替新诗的音节开了一个新的纪元”。
 
  
我爱这土地
 
作者:艾青
 
 
 
假如我是一只鸟,
我也应该用嘶哑的喉咙歌唱:
这被暴风雨所打击着的土地,
这永远汹涌着我们的悲愤的河流,
这无止息地吹刮着的激怒的风,
和那来自林间的无比温柔的黎明……
——然后我死了,
连羽毛也腐烂在土地里面。
 
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
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
 
 
再别康桥
 
作者: 徐志摩
 
 
轻轻的我走了,
正如我轻轻的来;
我轻轻的招手,
作别西天的云彩。
 
那河畔的金柳,
是夕阳中的新娘;
波光里的艳影,
在我的心头荡漾。
 
软泥上的青荇,
油油的在水底招摇;
在康河的柔波里,
我甘心做一条水草!
 
那榆荫下的一潭,
不是清泉,
是天上虹;
揉碎在浮藻间,
沉淀着彩虹似的梦。
 
寻梦?撑一支长篙,
向青草更青处漫溯;
满载一船星辉,
在星辉斑斓里放歌。
 
但我不能放歌,
悄悄是别离的笙箫;
夏虫也为我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悄悄的我走了,
正如我悄悄的来;
我挥一挥衣袖,
不带走一片云彩。
 
  1928.11.6 中国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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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海子
 
从明天起, 做一个幸福的人
喂马, 劈柴, 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 关心粮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 面朝大海, 春暖花开
 
从明天起, 和每一个亲人通信
告诉他们我的幸福
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
我将告诉每一个人
 
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暖的名字
陌生人, 我也为你祝福
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
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
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
我也愿面朝大海, 春暖花开
 
写于---1989年1月13日
很喜欢这首诗歌,处于尘世的我们被释放了。我被那简单的小幸福融化了,被自然包裹,被纯美浸泡,被浪漫的梦想点缀。人,其实都是那么单纯,那么简单,试着面朝大海,享受春暖花开~~~
 
 
余光中的《乡愁》
http://book.QQ.com2009年09月17日19:57   腾讯读书   我要评论(2)
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后,10岁的余光中随父母辗转于上海、重庆等地。
 
22岁那年,余光中随家人来到台湾,并考取了台湾大学外文系。
 
虽然专业是外文,余光中却对中国传统文化有浓厚的兴趣。他在诗歌、散文、评论、翻译都有大量著述,而其中成就最杰出的,当属诗歌。人们评论,他的诗题材广泛,风格屡变,技巧多姿,融汇了传统与现代、中国与西方的笔法。因此,他被誉为台湾现代派“十大诗人”之一。
 
1971年,20多年没有回过大陆的余光中思乡情切,在台北厦门街的旧居内赋诗一首。写完后,诗人热泪盈眶,沉吟良久。这,就是后来被海外游子不断传唱的《乡愁》
 
余光中,祖籍福建永春,1928年生于江苏南京,1947年入金陵大学外语系(后转入厦门大学),1949年随父母迁香港,次年赴台,就读于台湾大学外文系。 1953年,与覃子豪、钟鼎文等共创“蓝星”诗社。后赴美进修,获爱荷华大学艺术硕士学位。返台后任诗大、政大、台大及香港中文大学教授,现任台 湾中山大学文学院院长。余光中是个复杂而多变的诗人,他变化的轨迹基本上可以说是台湾整个 诗坛三十多年来的一个走向,即先西化后回归。在台湾早期的诗歌论战和70 年代中期的乡土文学论战中,余光中的诗论和作品都相当强烈地显示了主张西化、无视读者和脱离现实的倾向。如他自己所述,“少年时代,笔尖所染,不是希顿克灵的余波,便是泰晤士的河水。所酿业无非一八四二年的葡萄酒。” 80年代后,他开始认识到自己民族居住的地方对创作的重要性,把诗笔“伸回那块大陆“,写了许多动情的乡愁诗,对乡土文学的态度也由反对变为亲切,显示了由西方回归东方的明显轨迹,因而被台湾诗坛称为“回头浪子”。从诗歌艺术上看,余光中是个“艺术上的多妻主义诗人“。他的作品风格极 不统一,一般来说,他的诗风是因题材而异的。表达意志和理想的诗,一般都显得壮阔铿锵,而描写乡愁和爱情的作品,一般都显得细腻而柔绵。着有诗集《舟子的悲歌》、《蓝色的羽毛》、《钟乳石》,《万圣节》、《白玉苦瓜》等十余种。
 
乡愁
 
余光中
 
小时候/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我在这头/母亲在那头
 
长大后/乡愁是一张窄窄的船票/我在这头/新娘在那头
 
后来啊/乡愁是一方矮矮的坟墓/我在外头/母亲在里头
 
而现在/乡愁是一湾浅浅的海峡/我在这头/大陆在那头
 
舒婷的《致橡树》
我如果爱你——
  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
  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我如果爱你——
  绝不学痴情的鸟儿,
  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
  也不止像泉源,
  常年送来清凉的慰籍;
  也不止像险峰,
  增加你的高度,
  衬托你的威仪。
  甚至日光。
  甚至春雨。
  不,这些都还不够!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
  做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根,紧握在地下,
  叶,相触在云里。
  每一阵风过,
  我们都互相致意,
  但没有人
  听懂我们的言语。
  你有你的铜枝铁干,
  像刀,像剑,
  也像戟,
  我有我红硕的花朵,
  像沉重的叹息,
  又像英勇的火炬,
  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
  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
  仿佛永远分离,
  却又终身相依,
  这才是伟大的爱情,
  坚贞就在这里:
  爱——
  不仅爱你伟岸的身躯,
  也爱你坚持的位置,脚下的土地。
  1977年3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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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水》 闻一多
 
这是一沟绝望的死水,
清风吹不起半点漪沦。
不如多扔些破铜烂铁,
爽性泼你的剩菜残羹。
 
也许铜的要绿成翡翠,
铁罐上锈出几瓣桃花;
再让油腻织一层罗绮,
霉菌给他蒸出些云霞。
 
让死水酵成一沟绿酒,
飘满了珍珠似的白沫;
小珠们笑声变成大珠,
又被偷酒的花蚊咬破。
 
那么一沟绝望的死水,
也就夸得上几分鲜明。
如果青蛙耐不住寂寞,
又算死水叫出了歌声。
 
这是一沟绝望的死水,
这里断不是美的所在,
不如让给丑恶来开垦,
看它造出个什么世界。
 
《忘掉她像一朵忘掉的花》
 
忘掉她,像一朵忘掉的花——
那朝霞在花瓣上,
那花心的一缕香——
忘掉她,像一朵忘掉的花!
 
忘掉她,像一朵忘掉的花!
像春风里一出梦,
像梦里的一声钟,
忘掉她,像一朵忘掉的花!
 
忘掉她,像一朵忘掉的花!
听蟋蟀唱得多好,
看墓草长得多高,
忘掉她,像一朵忘掉的花!
 
忘掉她,像一朵忘掉的花!
她已经忘记了你,
她什么都记不起,
忘掉她,像一朵忘掉的花!
 
忘掉她,像一朵忘掉的花!
年华那朋友真好,
他明天就教你老,
忘掉她,像一朵忘掉的花!
 
忘掉她,像一朵忘掉的花!
如果是有人要问,
就说没有那个人,
忘掉她,像一朵忘掉的花!
 
忘掉她,像一朵忘掉的花!
像春风里一出梦,
像梦路的一声钟,
忘掉她,像一朵忘掉的花!
 
《发现》闻一多
 
我来了,我喊一声,迸着血泪,
“这不是我的中华,不对,不对!”
我来了,因为我听见你叫我;
鞭着时间的罡风,擎一把火,
我来了,不知道是一场空喜。
我会见的是噩梦,哪里是你?
那是恐怖,是噩梦挂着悬崖,
那不是你,那不是我的心爱!
我追问青天,逼迫八面的风,
我问,拳头擂着大地的赤胸,
总问不出消息;我哭着叫你,
呕出一颗心来,——在我心里!
 
《一句话》闻一多
 
有一句话说出就是祸,
有一句话能点得着火,
别看五千年没有说破,
你猜得透火山的缄默?
说不定是突然着了魔,
突然青天里一个霹雳
爆一声:
--“咱们的中国!”
 
话叫我今天怎么说,
你不信铁树开花也可,
那么有一句话你听着:
等到火山忍不住了缄默;
不要发抖,伸舌头,顿脚,
等到青天里一个霹雳
爆一声:
--“咱们的中国!”
 
不说题外话,咱们的中国现在怎么了?就诗论诗,希望国家不要再左右摇摆不定了,走在中间的平民百姓有些晕头转向。最后一个多贴了几首闻一多的诗歌!用他诗歌里的几句表白一下我的心声吧!我也没说什么薄厚的话,应该不会被和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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