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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班日志之六:诗歌

2015-09-18 原创歌词

 这里也有诗歌。小韩写诗。在文化室墙上,有块文化园地,那上面经常挂着小韩的诗,手写的,别的所因为没有这样的才子,很是羡慕我们,他们只好挂着段出的小报,不过那上面也有小韩的诗。

  不敢恭维他的诗作,也不去欣赏,更不去表扬。小韩以为我们大家看不见他的作品,就常常把写好了的诗,整齐地抄在白纸上,放在控制台上,放在值班日志本子的上面,只要谁一抄表,做记录,肯定第一眼就看到它,但是我们不看它,我们把它扔一边去,就像是一张刚刚演算完故标值的废纸,没把它扔进纸篓,就算我们有涵养了。

  小曾喜欢朗诵诗,大多数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一个人坐在控制室里,门窗禁闭,也许心血来潮,也许酝酿了许久。他朗诵毛主席的诗词,很投入,如同一个人在空旷的田野,在璀璨的星空下。我经常被他吵醒,躺在床上免费静听他一个人高亢嘹亮的声音,我不会打扰他的,念吧,不,应该是背诵。我偷偷起来窥视过他,趴在门玻璃上看,他绕着监控盘边走边朗诵,头,高昂着,这么亮的屋子,天花板是破烂的,也不知他望见了什么。很忘我的样子。等我第二天建议他夜里站在小院里朗诵时,他竟矢口否认,他夜里什么都没干,早早就睡了。我说,是你撒癔症,还是我梦游了?他说,我把门关严实了,你怎么会听见呢?我特生气,什么人呢。

  小韩赞同小曾的行径。他说,诗歌就要朗诵出来,那跟搁在纸上是不一样的。说得小曾眼珠子里直反光。我说,念谁的都行,就不能念小韩的。小韩就怪我没认真看他的诗,认真看了,就知道有多好了。

  要过新年了。墙上挂了新挂历,是国画,水墨山水,很雅。不知小韩是诗兴大发了,还是触景生情了,总之,在神不知鬼不觉时,他的狂草诗作就写在了挂历空白处,我记得是在墨竹旁边,诗,我确实看了,跟新年有关,是歌颂,是感叹。很快,这篇挂历就被接班来的女同事发现了,女同事非常气愤,说,小韩你写的诗那么差,你就别到处显摆了,你谦虚一点行不行。小韩很风度,站在挂历前独自欣赏着,不说话,不气恼。这让女同事很受不了,三下五除二把第一篇挂历给撕了。后来我才知道,这挂历,是人家从家里拿来的,大老远的。小韩无奈,一点儿辙没有。这点儿,我特佩服,脾气真好,有度量。

  这件事后,就很少见他到处乱写了。不久,他就调走了。我接班来,一打开柜橱,就发现了一张纸,是从日记本里扯下的一张彩页,光滑洁白的背面,是小韩的一首诗,我没仔细看,可惜了,这么好的彩页,偏偏撕下来,又注意到柜子的钥匙放在了角落里。我跟他共用一个碗柜,看来他还是心细的,把钥匙留了下来。

  是最近,我收拾床铺,晒被褥时,那张彩页纸被我从床底下翻了出来。蓝色的墨水褪色了,字迹潦草又熟悉,我读了一遍,猛然发现,是首藏头诗啊,字头连起来就是:黄心可敬。嘿,好厉害呀。我竟然不知道。过了这么多年,才明就里。真的,没有仔细地去读过。

  那天,我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床上,端详着这页纸,我想让我写,我是万不会的。小韩是个有才气的人。也许,我们太熟悉了,就忽略了身边的人,以为把他了解得透透的,把他的缺点放大,遮蔽了他的优点。

  我是主动给小韩打的电话,我埋怨他,写完,怎么没问起我的感想,怎么没提醒过我呢?我刚刚才明白呀。多少年了。

  他就笑,他说,他刚写完一部长篇,四十万字,已经有出版社联系他,要出版了。

  我惊愕地不知说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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