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心诗歌的养分源自楚辞与诗经

2015-09-18 原创歌词 

我能唤出

寂静的乳名

却又无言

因恐惊了寂静

作家木心写于1948年的这首诗，被放置在《木心诗选》的首篇，如同一首短歌，弹响木心的文学作品演奏会，而其中的重头戏，一部是《木心谈木心》，一部则是《木心诗选》。

1993年3月7日，在纽约“世界文学史讲座”上，木心说：“今天，破例，讲文学写作——讲我自己的作品。三个比喻：画家，画，你们看到的是最后的效果。有说是把画家画画全过程拍下来的，我就是说这写作过程。其次，舞台、后台，我把我的后台公开。再次，过去的音乐家，自己演奏自己的作品。肖邦演奏自己的作品，最好。今天算是木心文学作品演奏会。”

在历时五年的“世界文学史”课程中，木心曾应听课生再三恳请，于1993年3月7日至9月11日，以九堂课的半数时间，讲述了自己的文学写作。其全部内容，包含在陈丹青的原始笔记中。2013年初，依据这五本听课笔记，《文学回忆录》出版了。出于当时的顾虑，陈丹青没有收入九堂课的相关内容。近经商酌，为读者考虑，仍以他的笔记为依据，编成《木心谈木心》一书，是为《文学回忆录》补遗。

木心研究者、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英语系教授童明分别在北京与西安，参加了两本书的分享会，在童明看来，木心的文字很美，带着美学本身的力量。这种美不仅来自其作品的词法、句法、章法，还有剑法。剑法分三类：花剑、重剑、佩剑。木心写过一篇论剑的短文，他懂行文的剑术。把他的文字连起来看，看得多了，就知道除了剑法以外，还有兵法，还有策略。

如果用酿酒来比喻。木心的文字是经过时间、历史、生活的历练，蒸馏多少次之后的酒，看起来透明无色，实际上非常浓烈。童明说：“文学不仅仅是文字的艺术。文字的艺术里面有品质、有情感教育。最重要的可能还有两点：文学是一种特殊的思维方式。把修辞思维和逻辑思维重新结合的尼采，成为西方思想史的转折点。在中国的文化圈里，很少听人说修辞性思维，但木心经常讲修辞性思维。修辞性思维和逻辑思维是什么关系？这里面很有学问。”木心擅长反向思维，他说：“有一种书，读了使人成文盲。”

如果说《木心谈木心》在北京的分享会是交响乐章，木心文学创作心得的宏大叙事，那么在万邦荟客馆书店举行的《木心诗选》首发式则是小夜曲，童明教授带领读者走入的是一片诗意世界。

那夜，木心的爱好者聚集在一起，音乐声响起，沧桑而忧郁的声音随之传来，是童明在朗读木心的诗作。和演讲时的轻快而顿挫的声音不同，童明的声音变得舒缓起来，于是，那些诗句变成了穿过迷雾森林的一缕亮光，不容分说，直抵眼前，带着听者一起跌入诗歌的沉醉中。那沉醉是《大卫》“彼一如我”的冷寂，是《俄国纪事》“兀里冷风”的还原，乃或是《芹香子》“越陌度阡”的古远，甚或是《醉史》中“火车也醉酒”的调侃，一起恰如木心的诗句所言：“如欲相见，我在各种悲喜交集处。”

“木心的诗，是要静下心来慢慢读的，慌乱与繁忙中，是读不出其中的优雅与诗性。”童明非常认可《纽约时报》对木心的评论：“木心的素养，形成一种在遐想中低声吟咏的力量”，他将这句话用作了《木心诗选》新书分享会的主题：“木心认为诗句宜朴素，宜静阅。这跟听音乐是一样的。文学有很多种，音乐也有很多种，木心是古典音乐。”

在童明看来，若是溯源追踪，木心诗歌的养分源自两处，即“楚辞”与“诗经”，但相比楚辞的华丽，木心更喜欢的是诗经的拙朴。木心的诗虽有古文深厚韵味，却依旧呈现的是现代诗的明朗气质，木心说：“今文，古文，把它焊接起来，那疤痕是很好看的”。木心这话说的不是自己，说的是鲁迅，他认为鲁迅时代，否认古文，但鲁迅古文底子好，用起来还是舒服。木心是乌镇人，离鲁迅的故乡绍兴很近。有一年童明到苏州讲学，木心先生提醒他留意一下有两种江南，一种是无骨江南，一种是有骨江南。待了几个月，童明给木心打电话，说只看到了无骨江南，没找到有骨江南。木心问他去过绍兴了吗？他说：绍兴是有硬骨头的江南。鲁迅、秋瑾都是绍兴人。木心说自己是绍兴希腊人，他看起来很温和，但读懂了他，会发现他是有鲁迅那种风骨的。

童明生长在西安，他还记得小时夏日随父亲到街市上吃瓜，一牙西瓜端上之前，先递上的是白毛巾，小块，这是西安的优雅，烙在童明的记忆中，二十多年后当童明在纽约参加木心画展酒会时，侍者递上的一块白毛巾，也是小块，让他恍若时光重现。那次木心的画展有个副标题“心灵的山水画”，木心看似冷峻的画笔中，却蕴藏着欢乐的调性。在童明看来，这恰是木心的柔和与优雅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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