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拥有理想和情怀的人

2015-07-12 htgresw

拥有理想和情怀的人

 

——刘元举印象

修晓林

在中国当代作家中,恐怕没有一个类似刘元举这样长年乐此不疲地“玩高雅”,在专业交响乐团体验生活,被聘为深圳交响乐团的驻团艺术家,被音乐界称作“中国钢琴写作第一人”,他还在建筑界游刃有余地写出颇有见地的论文及散文随笔并出版专着;也鲜见在某一个早上,他独身闯入黄河源,在阳光炽烈中竟与一只“高贵”的荒原狼擦肩而过;也没有一个像他这样舍得放下主编兼社长的位置,甘居寂寞地跑到南方一隅闭关独处,“大隐隐于市”般地开始了职业作家的生涯……
蒋子龙先生在《新华文摘》上读到他的数万字大散文《中国建筑师》时,惊讶地问他一会儿写音乐(影响全国钢琴热潮的长篇《中国钢琴梦》,此书获首届东北文学一等奖);一会儿写建筑,一会儿又写出游历欧洲的系列散文,还要当主编,编好《鸭绿江》杂志,你怎么会有这么旺盛的不可思议的精力?!
睿智的雷达先生称他是最具个性的作家,在完成中国作协重点项目作品中,竟能以“公家的锅煮好自己的饭”;而高洪波先生则直接称他为“四跨居士”:跨地域(从东北到岭南);跨领域(从音乐到建筑);跨题材(从小说到散文到报告文学到音乐评论),跨时代。
诚然,刘元举在完成这“四跨”的过程中,首先是他跨越了自己。他不断地向自己挑战,从未满足过已有的成绩。已经退休多年的《作家》杂志老主编王成刚曾欣喜地在读到他的近期作品时,亢奋地在电话中谈到读后感,他认为元举的写作已呈一位大作家的气象。
据我所知,元举是个有着大情怀的人。他始终在追求,在跨越自身的局限。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是一个有理想有激情的时代。也是一个令现代人十分怀念的时代。而令我难忘的是,1987年的那个上海的秋日,就在上海文艺出版社建国西路创作室的小楼里,我结识了刘元举。一晃将近三十年了,我一直与这位激情满怀、才华横溢的北方好友保持着联系。我们中间似乎有着一块巨大的磁石,虽时光渐隐渐去,但我俩的深情却是在不断浓缩和升华。这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念想和牵挂。而一有机会见面,彼此总会有说不完的话。
元举是从基层奇迹般地以“特殊人才”资质,经省委书记特批破格调入辽宁作家协会的。由于他当时太年轻了,作协领导让他在《鸭绿江》文学月刊社先当一段编辑,经受一下锻炼,然后再搞专业创作。这一干就是23年。元举干起文学编辑的行当,也是非常认真的。是编辑也同时是作家的他,因了这“双料”优势,与作家见面组稿聊天,气息想通,话题共同,如鱼得水,天然浑成。他会从东北平原多次组稿到关中大地,他与王汶石、杜鹏程、胡采、陈忠实、路遥、贾平凹、高建群、晓雷、冯积岐等几代陕军作家建立良好关系并成为朋友。在陈忠实创作苦闷期时,他及时约到陈忠实的一个短篇刊于头题,此后不久,便有了《白鹿原》的面世。元举约稿并非只盯著名家。作为优秀编辑的必要质素,元举更注意发现新人,他为了原先未有名气作者的成功,不仅在自己的刊物发表他们的作品,还向其他刊物力荐自己了解的作者。2000年,元举向我推荐了杜光辉的中篇力作。杜光辉是他在八十年代初发现的陕西安康的业余作者,经他编发的处女作刊于当时的《鸭绿江》上。此后,他们就一直保持着朋友般的关系。而我也因此编发了杜光辉的中篇小说《哦,我的可可西里》,此作在《小说界》发表后,《小说选刊》《小说月报》《中篇小说选刊》都予选用,并获得上海长中篇小说大奖,而杜光辉由此提振了自己的创作自信,连续创作了不少中篇和长篇小说《可可西里狼》《遭遇海南》等,我也从此与光辉成为很好的朋友。
元举从普通编辑一直做到主编兼社长,可谓功德圆满。在编辑出身又转为专业作家的友人中,刘元举的创作水准也是极为出色的。我很是喜欢细读并品味他的作品。元举的创作,深得作文真谛,情感丰沛,文字讲究,信息量饱满,想象丰富奇崛,时有绝好佳句跳到眼前,是故入其内又出其外,入其内,故得生气,出其外,故得韵致。元举的长篇报告文学和散文随笔,既有写人状事绘物的灵动画面感,又有学者眼光的深刻犀利,还有类似说书人的行文酣畅与幽默。读元举的文章,自有行走于自然山水间的清朗与舒适,时而是深沉的喟叹,时而是会心的微笑。这是一种来自于生活底层的深厚质感,也是一种来自东北大地骨子里的风采和劲道,体现出雄浑大气与细腻温情无缝连接的高超水平和创作特色。
元举是位有理想有追求有肝胆的人,他永不满足,永远走在追求的路上。他在中国作家当中,是个特点十分鲜明的人,有位评论家称他是“生命色采独具的作家”,而著名诗评家孙绍振先生在阅读了刘元举的《西部生命》之后,为他写下洋洋洒洒的两万字评论,将他的西部散文写作与余秋雨《文化苦旅》进行对照,认为各有千秋,而且将刘元举与张承志、周涛、马丽华等为西部写作的作家相提并论。(此文刊于《当代作家评论》)
刘元举最具特色的写作是他的西部散文,他的黄河源,他的柴达木。他曾多次独闯西部荒漠,以亲身体验,写出散文集《西部生命》,其中多篇入选中学生教科书和年度最佳散文选,并有的篇章翻译成英法文,发行海外。《西部生命》曾入围首届鲁迅文学奖,荣获首届中华铁人文学奖,荣获东北文学奖;有意思的是,他在人民大会堂领取中华铁人文学奖时,居然与抄袭他书的一位名人同台领奖,那人傲慢地与他擦肩而过。于是,这场抄袭官司打了三年,以刘元举取胜告终。这场维护知识产权官司被媒体称作“新世纪中国文坛第一案”而载入版权法经典案例。
元举是个能够创造奇迹的人,他的旺盛的生命力常常让我羡慕不已。我还惊叹元举对于音乐和建筑的非同一般的爱好和研究,继而写出一篇又一篇、一本又一本的相关文章和著作。一次与元举通话,手机猛响就是没人接听,后来元举回电,说他那时正戴着耳机身陷柔软沙发之中,神魂颠倒地欣赏柴可夫斯基和勃拉姆斯的音乐,听得穿越时空、如痴如醉。音乐的美妙和建筑的意境,早已融入元举的生命细胞和血液之中。
刘元举是第一个为钢琴演奏家朗朗写传记的人,那时候郎朗才15岁,还不为人所知。但是,元举在连续听了他两个月的练琴之后,不顾亲友的劝阻,毅然为其写传。当时一位友人劝说他:肖邦15岁还没有传记呢!但元举却说,郎朗将来一定会比肖邦更火!
后来,郎朗蜚声世界时,法国一家电视台采访刘元举,问他为何最早发现了郎朗的天才,为何认为他将来比肖邦更火?元举淡定答道:肖邦一生只演奏了30场音乐会,而郎朗一年就有165场。时代不同了嘛!而且刘元举强调,他所说的郎朗“更火”,也只是更火,而不是更伟大!
由于元举采访体验得很深,他着有的《天才朗朗》一书自上个世纪末一直畅销至今。最近,一家出版社将此书译成英文发行全球。
元举每年都来上海参加音乐活动。上海,正以它阔大包容的胸襟和气魄,以令人眼花缭乱的形式和内容,不仅成为国际经济交易中心,也成为国际文化交流演出的大舞台。由上海音乐学院主办的每年一度国际钢琴大师班就是其中之一。刘元举也以“作家音乐人”的身份受到邀请,为参加钢琴大师班的莘莘学子讲课。他讲解古典音乐的精妙之处,引经据典大受欢迎。而作为元举的好友,我也多次受益,有幸现场聆听国际钢琴大师的演奏。2011年10月4日晚,我与刘元举、文学报主编陈歆耕一起,在上海东方艺术中心聆听“2011上海音乐学院第八届国际钢琴大师班系列音乐会之四——安东•克迪钢琴独奏音乐会(贝多芬作品专场)”(880元一张票!)在秋夜的微闪星光下,我第一次看到接送国际级钢琴大师、长达七公尺、气度非凡的铮亮悍马超级轿车。而从2010年底到2011年初,《新民晚报》副刊以“来讲课的钢琴大师”为主题,连续发表刘元举点评钢琴演奏风格特点精要的专栏文章,《迈克的舒伯特》《克迪的高妙和超然》《巴什基洛夫的音乐天性》……元举以文学家的特殊视角和丰润文笔评说音乐,这与“学院派”乐评人中规中矩的评述相比,显然是另有一功,不可替代。
让我倍感兴趣的,还有元举对于建筑文化研究和评述的全身心投入,这是他人生喜好的又一亮点。在著作甚丰的当代作家中,刘心武和刘元举都是倾心于建筑功能和探究,并有专着在建筑工业出版社出版。按理说,隔行如隔山,这绵软多情的文人之笔,怎么就会指向坚硬如石的中外古今各式建筑物?原因何在?那就是深厚的人文历史积淀、对我们国家和民族历史文化的深切热爱,在作家心中激起的波涛浪花,在思想的光芒下,亮出的绚丽七色彩虹。
元举曾随口问我:“你知道为什么古时候国外楼房宫殿的建材都是用石头,而我国的帝王之都和民居全是土木结构?”“深圳现在深刻感受到城市缺少山了,因而他们要人造四座山,而当年他们像摧毁碉堡一样推平的山头,才不过三十年便要回头去人造山了,这是为什么?”“新中国成立以来,对建筑一直奉行着歌颂,只歌颂不批评。我从来就没有见识过真正意义上的建筑批评。”口气是急切又痛苦的。元举是多么的看重城市建筑的文脉和记忆!在这位北方汉子正在书写的生命典籍中,历代建筑所表现的性情与文化,是其最重要的篇章。
元举曾和德高望重的建筑界老总编杨永生创意并成功举办《建筑与文学》研讨会。一位作家有着丰富的知识结构和广泛的学识涉猎,对建筑文化有如此兴趣和心得,这就有着令人羡慕的推介和示范效应。我很想为元举争取在文艺社出版他的那本谈我国主要城市建筑特点、蕴含悲情和喜悦之意的著作,但书稿选题却未能如愿通过。这在我的编辑生涯中,是为憾事。
因为“音乐是流动的建筑,建筑是凝固的音乐”之名句,元举在受邀为各方人士和大学演讲时,我想,对元举来说,那是一种奇特的场景,也是一种奇妙的感觉。如果说,音乐是个人心灵的抒发和寄托,那么,一个国家或城市的建筑,就是浸润人文信息的历史载体,个体与人类,微观与宏观,均是不可或缺。在我看来,一位作家若是从生命积淀和文脉传承的视角,倾心、专注于音乐和建筑,那他的精神世界必定是无限丰富和永生的。
每次与元举见面,我俩都会神聊关于乒乓球的话题。我和他都是国球的超级球迷,不仅具有关于乒乓战术、器材、各位世界级球星技术特点的专业理论,这拿起球拍当然也是能够生龙活虎、身手敏捷地激烈对抗一番的。元举是横握球拍犹如大刀砍杀,我则是灵巧多变的直握手法,两人都是正面反胶、反面长胶,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在北京在深圳在上海的乒乓室,我们都有过交手,都是爆冲弧圈近网摆短侧身抢攻奋力救球激战正犹酣。最值得记述的是2006年底,中国作协第六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由《作家通讯》主编高伟组织,十几位作家球迷在北大未名湖畔的体育馆捉对厮杀的场景。元举与军艺的一位大校作家对阵,比分互咬此消彼长,打得难解难分,最后终于在决胜局以微弱优势赢下,只见元举兴奋异常,如火山爆发般地高呼:“晓林,给我一支烟!”从来不知也没见元举抽过烟啊!
《在鲁院打乒乓球》是元举于2004年底创作的大散文,写得实在是好,可称是乒乓题材作品的名篇。每每读来都让我开怀激动、血脉贲张,掩卷也是心潮难平、回味无穷,且百读不厌,常读常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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