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散文帝国”的边陲耕耘

编完近些年所写的由百余篇文章组成的集子《静夜凝眸》，我有些犹豫：这算什么集子呢？集子中的文章，有些是杂文，有些是艺文品鉴欣赏，有些是抒情散文，还有报告文学。这些文章，涉及面又广又杂，可以全归在散文里吗？

　　在编这本集子时，刚巧普陀区图书馆邀请我去为文学爱好者讲一堂散文课。为了讲好这堂课，我认真备课。先是重温了大学里读过的《中国文学史》，从远古散文的萌芽与雏形，到先秦散文，从《史记》到魏晋南北朝的建安七子、竹林七贤，从唐宋八大家到明清散文，从五四新文学运动涌现的大作家，到现当代的散文代表作，将中国散文发展的脉络先梳理了一遍。再将当今对散文的各种见解也找来温习一遍，我的心里有底了。

　　古今中外的散文界，一直呈开放的状态。

　　代表先秦散文最高成就的庄子，文章中融合了情感、文采、哲理、思想，想象力异常丰富，古今人物，鬼魂枯骨，草虫树石，飞鸟走兽，荒诞诡奇，汪洋恣肆。

　　形成于春秋战国时期的史学著作《战国策》，同时又是优秀的散文著作。其中的《触龙说赵太后》，公认是一篇出色的历史散文。语言简洁，情节曲折生动，人物说话绘声绘色，如闻其声，如见其人。

　　《史记》是中国文学史上的伟大丰碑，在文学、史学、哲学上都取得极高的成就，是中国非虚构文学的鼻祖。一般也将其归入散文。

　　诸葛亮写的《出师表》，是写给皇上看的形势与任务的分析报告，但感情浓郁，文采斐然，于是就成了散文名篇。

　　柳宗元的散文俊洁幽丽。他写的寓言《黔之驴》《捕蛇者说》同样被认为是优秀散文。

　　主编《中国古代散文流变史稿》作者陈兴芜、傅得岷认为：“记叙、传状、碑志、抒怀、信札、哀祭、论辩、杂感、奏疏、寓言、铭赋等”都属于散文范畴。

　　再让我们看看国外。罗素的《婚姻与道德》、丘吉尔的《不需要的战争》，分别在1950年和1953年获诺贝尔文学奖。前者是哲学著作，后者是历史著作，但同时又是优秀散文著作。

　　学者柳鸣九认为：不要以为直接用于人类的祭祀鬼神、公文告示、记事备忘、启奏呈文等等各种实际活动的书面文字，是绝对与散文无缘的。恰巧相反，直接为这些实际活动服务的书面文字，只要说得头头是道，明晓透辟，情词并茂，就上升到了散文的范畴。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柳鸣九认为，散文是文学世界里疆界最大的帝国，幅员要比小说与戏剧大得多。他认为散文也可分为：哲理散文，历史散文，抒情散文，记事散文，描述散文，政论散文，文化散文，交往应酬散文等等。他的理解，广为传播的闲适美文精品，是散文帝国的“紫禁城”。然而在紫禁城外，散文帝国还有郊区、外省、边陲等等辽阔的土地。这样理解散文，散文的边界会显得有点模糊，但总比割舍了一大片领土要强。

　　我是报人，以编辑报刊为职业。报人一定是杂家。但我也爱好文学。几十年工作之余所写文字，往往在新闻和文学的边缘处用力，自嘲是个“边缘人”。按柳鸣九的概念，我正是在散文帝国“紫禁城”外最遥远的边陲居住、耕耘。边陲土地并不贫瘠，也能结出硕果。

　　本文为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静夜凝眸》一书的自序（有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