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改变人生

法籍叙利亚大诗人阿多尼斯（Adonis）是当今最具国际影响力的文学家和思想家，阿拉伯文坛的翘楚，近年诺贝尔文学奖的大热人选。今年11月20日，记者在香港中银大厦的“中国会”第一次见到阿多尼斯，作为当晚开幕的“香港国际诗歌之夜”最重量级的嘉宾诗人，阿多尼斯没有像其他嘉宾一样坐在台上，而是坐于偏后的观众席。他一头银发，颈上围着白色长围巾，神态沉静淡然，像个普通的参会者，专注而认真。虽然已是83岁高龄，却双目炯炯，神采奕奕。此前，记者曾与阿多尼斯中文译者薛庆国相约一起访谈阿多尼斯，当面确定具体的访问时间，阿多尼斯微笑点头，并随和地摊开双手表示由我们定。

第二天下午，我乘地铁赶往香港沙田的凯悦大酒店。当我如约提前10多分钟从酒店电梯出来，竟意外看到阿多尼斯已独自站在大堂的廊柱边，他一眼就认出了我，微笑着扬手打招呼。我俩就站在大堂里，他说阿拉伯语或法语，我说汉语，辅助以手势和表情，竟有彼此明白、没有隔膜的感觉。我拿出几张诗歌节印制的有阿多尼斯诗歌的书签让他签名，他新奇地查看着，签了两张交给我，将手中的另外两张朝胸口示意。我懂得他的意思，就将剩下的两张送给他。4点整，翻译家薛庆国到了，我们一起到大堂的咖啡吧，选了靠里的台子落座。在随后差不多一个半小时的访问中，阿多尼斯敞开心扉，从个人的经验出发，畅谈了诗与生活、诗与梦想、诗与哲学、诗与现实与未来的关系，以及他个人的家庭生活等等。有问必答，纵横捭阖。

阿多尼斯显然看重对他的每一次访问，特意给我写了他的巴黎地址，嘱咐访谈出来后给他邮寄样报。采访结束，他还在白纸上用钢笔写了两句诗送我作纪念，那是出自他的《在意义丛林旅行的向导》中的结尾两句——什么是时光？我们穿上的衣服，却再也脱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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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需要不停地行走，

才能寻找到生命的意义

记者：我们知道您从很小就开始写诗，至今仍笔耕不辍。诗歌对您的生活意味着什么？

阿多尼斯：诗歌之于我，就是生活本身。有人运用诗歌进行描述，有人进行阐释，有人进行适应，我和他们都不太一样，我用诗歌进行建设和改变。对我来说，诗歌的重要性，不是如何阐释世界，而是重建世界，是生活存在的一切，诗歌就是道路。

记者：诗歌在哪些方面改变或影响了您的生活？

阿多尼斯：几乎是各个方面。借助诗歌，表达了我对生活的各种不同情感，因为寄托了强烈爱憎，我才能够通过诗歌重建自己的内心和外部的世界。

我曾经跟很多人讲过，当我13岁时还没有上学，那时候叙利亚的第一个总统到我家乡附近的一个小地方视察。我听说总统要来，就想要写一首诗读给他，以引起他的兴趣。如果他问我要什么，我就说我要进学校。我就真的写了一首诗，父亲知道了反对我去，觉得小孩子想去见总统是不可能的事。当总统来的时候，我就跑到族长家去要见总统，结果被赶了出来。我仍不罢休，就跟着总统的行踪走，冒雨步行了很长时间，一直追到了市政厅。有个市政府官员就给负责人打了个电话，说有个农村孩子写了一首不错的诗，想见总统。结果，那个人就拉着我到了总统集会的地方，告诉了总统这件事。总统同意了，我就在广场上对着麦克风朗诵了赞美总统的诗，总统听了很惊讶，问能帮我做什么，我就回答说，我们村里没有学校，我想上学。你看，我最初的梦想就与诗歌有关，它一直在改变和决定着我的生活。

记者：您曾经在多个国家生活，这种自我放逐，对您的诗歌创作产生了怎样的影响？

阿多尼斯：我相信，人需要不停地行走，才能寻找到生命的意义。我说过，诗歌和行走构成了我生活的基本形态。我出生在叙利亚农村，这是我不能改变的生命开始。后来，我到了黎巴嫩首都贝鲁特，就像我的第二次新生，我在那里开始了生活与诗歌的新生命，眼界完全打开了，写诗歌和编辑杂志。再后来，我到了巴黎，这可以看作我的第三次生命，巴黎让我和世界结合，让我真正了解了世界，也让世界了解了我，也让很多中国人了解和认识了我。总之，是诗歌带着我走向更多的未知，让我的生活不断被改变。和那些同现实妥协的诗人不同，我希望自己的改变，不仅能让自身变得更好，也能让周围变得更人性，更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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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秀的诗歌不是提供具体生活的样式和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