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年：中美音乐交流不断进阶

中美音乐交流五十年研讨会

2月21日，在《中美联合公报》发表和美国总统尼克松访华50周年之际，天津茱莉亚学院主办的“中美音乐交流五十年研讨会”在线上线下同时举行。来自中美两国的音乐文化交流亲历者、优秀音乐家、青年学生和音乐爱好者约200人，通过分享个人的经历与体验，共同回顾、梳理中美音乐交流的历史瞬间，展望中美音乐文化交流的美好未来。

费交访华：

中美音乐交流的重要开端

1973年费城交响乐团访华演出

1973年，美国费城交响乐团作为时任美国总统尼克松的“文化使者”前往中国演出，成为新中国成立后第一支访华巡演的美国交响乐团。此次中美艺术的“破冰之旅”为两国人民增进了解、加深友谊翻开了新篇章。

访华期间，费城交响乐团在北京和上海共演出6场，中美艺术家用交响乐同台演奏的中国名曲《二泉映月》、钢琴协奏曲《黄河》，中央乐团合唱队以英文演唱的《美丽的阿美利加》等，成为中美两国人民记忆中优美的旋律。

费城交响乐团音乐总监奥曼迪为中央乐团排练 费城交响乐团

随费城交响乐团来华巡演的小提琴家赫伯特·莱特至今仍清楚地记得，他们乘坐泛美航空的波音707从费城出发，经火奴鲁鲁和东京飞抵上海，在上海短暂停留后抵达北京。他说，“那次访华演出非常成功，中国的朋友和观众都非常热情。乐团通过演奏将音乐中蕴含的情感传递给中国观众。”团员布克·罗伊认为，这次访华巡演是自己生命中最美妙的回忆，每场演出结束后台下都会响起异常热烈的掌声，乐团成员们被这份心意相通所打动，并开始为台下的中国观众鼓掌，掌声成为最好的互动方式。布克·罗伊至今仍珍藏着在上海友谊商店购买的二胡等中国民俗乐器、访华演出时的不少珍贵老照片等。

1973年费城交响乐团首席诺曼·卡罗尔为中国同行示范演奏 费城交响乐团

小提琴家达维德·布思对首次访华时的情形记忆犹新，“当时我23岁，刚刚加入费城交响乐团。当我踏上中国广阔的土地，感受着中国悠久的历史文化，内心无比震撼。”布思当年初见北京满大街的自行车和统一着深蓝色或军绿色服装的人们感觉十分新奇，他对品尝过的中国美食，以及参观过的故宫和长城等中国名胜古迹也赞不绝口。从1973年至2009年，布思参与了乐团全部12次访华演出。他说，中国在过去几十年里取得的快速发展和巨大变化令人惊叹，但中美两国人民间的友谊却历久弥坚。

自费城交响乐团访华起，中美两国音乐交流互动越来越多，两国的乐团互访演出、高校之间的教学交流等活动不断。

美中艺术交流中心：

促进不同文化之间的理解

1978年，华裔作曲家、教育家周文中在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创办美中艺术交流中心。他相信，文化和艺术可以成为两国之间共同尊重的语言。美中艺术交流中心举办了许多开创性的交流活动，促进不同文化之间的相互理解、融合。

普利策奖获得者、美国密苏里大学堪萨斯城校区音乐学院作曲教授周龙，是两国音乐交流的最早受益者之一。在中央音乐学院就读时，周龙与陆续访华的美国作曲家探讨中西方音乐，激发出他对20世纪西方音乐的浓厚兴趣，进而萌生去西方深造的想法，于是他申请去哥伦比亚大学留学。

周文中（中）与陈怡（左）、周龙（右） 周文中音乐研究中心

“上世纪80年代，我从中央音乐学院毕业，在美中艺术交流中心的资助下赴美留学。在哥伦比亚大学跟随周文中先生学习期间，他邀请了很多在哥伦比亚的中国作曲博士和学者，进行了将近一个月的交流。我们共同探讨，应该怎样将中国的传统通过自己的创意性方式展示出来，以及应该怎样看待未来音乐的发展方向。”美国艺术与文学院院士、美国密苏里大学堪萨斯城校区音乐学院杰出讲座教授、作曲家陈怡介绍，在周文中的影响下，她和周龙也一直努力推动中美音乐文化的交流。

1998年于纽约举行的中国作曲家会议（前排右一周文中，前排右四陈怡）

自1998年以来，陈怡所在的哥伦比亚大学、密苏里大学先后与中央音乐学院、天津音乐学院展开教师互访及音乐节、室内乐与作曲工作坊等交流活动，与不同的音乐类型碰撞，融合中西方不同乐器。陈怡和周龙陆续带领许多美国音乐家到中国举行学术交流活动。“多年来，我们培养了很多音乐人才，能够帮助我们所在的大学与中国的专业院校举办交流项目，这对下一代、对音乐爱好者来说都大有裨益。”

斯特恩访华：

改变国人对古典音乐的态度

美中艺术交流中心成立的第二年(1979年)，周文中策划了美国小提琴家艾萨克·斯特恩的访华之旅。

10岁的王健

“斯特恩先生来华的时候，我只有10岁，在上海音乐学院附小学习大提琴。那时，我经常会代表上音为来访者演奏，差不多每周两三次。当我走进音乐厅，学校领导和老师都在，还有电影《从毛泽东到莫扎特》摄制组的人，我开始意识到这次演奏与以往不同。演奏时，我听到斯特恩先生对我喊出‘Bravo’，我非常高兴、满足。”作为斯特恩访华的见证者与中美音乐交流的受益者，大提琴家王健表示，当时自己还不明白这次经历的意义，直到后来才意识到，斯特恩访华对中国古典音乐的重大意义——当时中国的古典乐教育主要是模仿西方艺术家，要求学生不要发生错误，但斯特恩的教学强调的则是音乐表现。

斯特恩(二排中央)1979年在北京与中国音乐家在一起。他右侧是徐惟聆，下方戴红领巾的小朋友是何红英。哥伦比亚大学美中艺术交流中心

在他访问之后，中国对待古典音乐的态度和教育方式发生了重大改变，音乐开始真正融入人们的日常生活，也成为探索各国文化差异、感受不同文化人群悲喜情绪的敏锐触角。

时年15岁的小提琴家李伟纲也出现在纪录片《从毛泽东到莫扎特》中。这部影片由斯特恩带来的好莱坞电影团队摄制，影片不仅记录了斯特恩在中国的艺术活动，也记录了当时中国一代青少年对古典音乐的渴望。李伟纲表示，这部电影对中国来说十分重要——让美国人了解中国；从那时开始，中国开始走出国门、拥抱世界，成为整个国际舞台的一员。后来，李伟纲赴美深造，开启了自己的职业演奏家生涯，35年来一直担任“上海四重奏”的第一小提琴。去年，“上海四重奏”应聘为天津茱莉亚的常驻教师及驻院四重奏，李伟纲还担任了室内乐学科主任。

中美院团高校互访：

促进音乐教育水平提高

长期的隔阂使美国音乐界不了解中国音乐教育的发展现状，中美音乐交流有力地打破了隔阂，增进了双方的了解。

1979年，波士顿交响乐团单簧管首席哈罗德·莱特（Harold Wright）在大师班上授课

1979年3月，享誉世界的指挥家小泽征尔带领波士顿交响乐团到上海音乐学院交流。其间，波士顿交响乐团各声部首席及优秀演奏员为上音管弦系各专业师生举办了讲座，令上音师生受益匪浅；同时，上音师生的演奏也得到乐团上下由衷的赞扬。小泽征尔听了小提琴学生司徒达宏和施琼的演奏以后,对这两位学生十分赞赏，认为他们已经具备参加任何国际比赛的技术水平，欢迎他们到波士顿交响乐团举办的暑期学校去学习。上音的教学质量使乐团成员都感到“十分惊讶，难以置信”，而乐团音乐家的素养也给上音师生留下了深刻印象。

1987年，时任美国茱莉亚学院院长的约瑟夫·波利希带领茱莉亚管弦乐团访华。这是一场开拓性的探索之旅，该团成为第一支来华巡演的美国学生乐团。

1987年，茱莉亚弦乐四重奏中的小提琴家罗伯特·曼在乐团访华期间指导中国学生 Henry Grossman

此后，中央音乐学院前院长于润洋、王次炤陆续赴茱莉亚学院参观、考察，两院师生间的互访和交流日益频繁，不少中央音乐学院的优秀学生毕业后赴茱莉亚学院深造。2008年5月，在时隔21年后，茱莉亚交响乐团在院长约瑟夫·波利希的带领下，再次展开了“中国之行巡演”。波利希表示，乐团的年轻艺术家通过访华了解中国文化和传统，双方获益颇丰。

美国拥有数量众多的优质音乐学院，高等音乐教育体系比较完善，通过交流，中国的音乐高校学习到很多先进经验。而中国的高等音乐教育也有自己的特色，中国的音乐文化源远流长，国内不少院校赴美国交流，分享中国音乐文化，如中央音乐学院音乐文化交流与体验基地近年来在美国举办了多次交流活动，上海音乐学院国家艺术基金古谱诗词项目团队赴纽约州立奥尔巴尼大学等多所美国高校巡演等。

中美合作进阶：

催生天津茱莉亚

波利希谈茱莉亚管弦乐团两次访华

“从1987年到2008年，茱莉亚管弦乐团两次访华相隔的21年间，中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特别是2008年，中国各地的剧院如雨后春笋般建成。我在音乐会现场发现，观众的反馈与早年间完全不一样了，观众席上有一些五六岁的孩子，但他们非常专注于音乐，没有吵闹。这让我看见了中国的发展，我能感受到古典音乐在中国有着广阔而长远的发展空间。”回忆自己多年来深度参与中美音乐交流时刻的心情，波利希说，虽然当时并不知道最终会成立天津茱莉亚学院，但是他有一个强烈的念头——茱莉亚一定要成为中国古典音乐发展的参与者。

正如波利希所感受到的那样，随着中美音乐交流的不断深入，大批中国音乐家在国际音乐舞台上展现才华，中国音乐教育的影响不断扩大，在国际上的地位也不断提高。越来越多的美国知名音乐学院希望加强与中国音乐院校的交流合作。

2018年，美国茱莉亚学院与天津音乐学院合作设立的天津茱莉亚学院正式获批成立。它是茱莉亚学院的第一所海外分院，提供由纽约茱莉亚学院颁发的音乐硕士学位，成为中国首个颁发美国认证的音乐硕士学位的艺术机构，设有管弦乐表演、室内乐表演、钢琴艺术指导三个硕士专业，开设面向8至18岁青少年音乐学习者的大学预科项目及成人继续教育、乐器演奏培训等项目。2020年9月，天津茱莉亚学院研究生课程正式开学。作为国内首个表演艺术领域的中美合作办学项目，天津茱莉亚学院是中美双方共同努力将中国在音乐与文化上的厚度与茱莉亚的资源与传统融合在一起的结果。

全球疫情之前，每年有数百场中美音乐交流活动在两国举行，中美民间的音乐艺术交流已成为中美友好关系的纽带。天津音乐学院副院长王宏伟表示，如今，两院合作办学项目成为中美人文交流和我国高等音乐教育国际化的标志性成果，为世界音乐教育事业搭建了卓越的人才培养平台，“拥有不同国籍和音乐梦想的年轻人，可以在这里共同感受中国传统文化的博大精深和世界多元文化的丰富滋养，在合作与对话中创造音乐的无限可能。”

徐丽梅/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