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依然盛开

　提起邬大为，当今音乐界，尤其是音乐文学爱好者一定会说：大名鼎鼎，无人不晓。或许在普通群众中，还要思考一下，何许人也？其实，当我们把几首脍炙人口的经典传唱歌曲说出来的时候，经历过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许多人都会很熟悉。比如电影《闪闪的红星》主题歌《红星歌》，还有男声独唱《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师长有床绿军被》，这几首歌曲的词作者之一，就是邬大为。今年已经82岁的大为老师，依然活跃在歌曲创作一线，在歌词界传为佳话。

　　今年8月的一天，天气炎热，在北京昌平的一次全国性音乐活动中，我第一次见到大为老师。因为彼此知道对方曾经是军人，刚见到大为老师时，他微笑着行军礼，我急忙举手还礼，毕竟他是军中前辈嘛，尽管我解释着自己作为新兵应当主动行礼等一堆套话，大为老师却把我们中间的距离拉得很近，亲切自然，从他身上丝毫看不出一点耄耋老人的样子，同时也没有时下大腕身上的那种架子，一进入交谈，你就认准他就是一位一见如故的长者，一位让你感觉相见恨晚的老朋友。

　　活动现场，人头攒动，邬大为老师被许多参会人员邀请拍照，我们的交谈被迫中断。这次去北京，我肩负着天津市音乐家协会和音乐文学学会的任务，专程邀请邬大为老师来津讲座。我和同去的付连波，一路上都在商量着如何安排好这次活动，特别是涉及大为老师的路途安全等一些具体问题。当我们得知老人家是只身一人从沈阳来到北京时，原有的一些顾虑好像烟消云散了。如果没有一副硬朗的身板，家人怎么会让一位年过八旬的长者独自外出呢？更何况北京的讲座之后，大为老师还要到天津来。看着他那红润的面庞，说话的语速，走起路来自信轻盈，有关接待工作的一些顾虑，便显得多余。

　　邬大为1933年生于杭州，1949年参军，一直从事部队文艺工作。交谈中，他告诉我们最初他一直梦想成为一名歌唱家，但因为跟随朝鲜专家学习声乐的过程中，有些方法不当，加上扁桃体手术失败，声带经常沙哑、发炎，最终放弃了声乐学习。他主动申请调到创作组，开始了歌词创作生涯。最初，他的作品常常通不过审核，但从来没有因此退缩和后悔。他把仅有的一本《民歌选集》作为工具书，悉心揣摩歌词创作的技巧和方法，创作水平很快有所提高，不久，在歌词界崭露头角。在完成一批佳作之后，1959年他被调到沈阳军区前进歌舞团，成为一名专业的歌词作者。

　　在与大为老师的交谈中，最吸引我们的还是他如何写出《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等几首著名作品的经历。而大为老师谈到这个话题时，仍十分淡然。他说，创作《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这种抒情歌曲，在那个年代也会产生一些争议，并不是一帆风顺，但这首作品从创作到传唱开来的过程，一切都是顺其自然。这首歌创作出来后，并没有马上引起人们的注意，后来，当歌唱家蒋大为在春晚唱出这首歌之后，才红遍大江南北。现在看来，一首经典歌曲的发展，也符合一切艺术经典的成长规律，也就是得益于意外。当今许多艺术门类都在挖空心思地创作精品，却事与愿违。古往今来，艺术精品恐难有意为之，而往往出自日常积累和不经意间的创作，却在历史的长河中留下了印记。《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也是如此，1970年珍宝岛自卫反击战不久，邬大为冒着严寒到驻守珍宝岛的连队体验生活。零下40多摄氏度的气温，足以让开水在三分钟内变成冰疙瘩。那些可爱的战士就是在这种环境下完成江畔潜伏任务的。一次，他在与这些战士们攀谈的过程中，有位战士告诉他：“虽然这里是冰天雪地，可是在我的家乡，此时到处是盛开的桃花。”这次交谈，在他的心中涌起一种激情，总想为战士写首歌曲，直到改革开放的上世纪80年代，迎来了让人们心情舒畅的春天，十年的酝酿，那首《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终于盛开了，当时，他收到了全军乃至全国寄来的二百多封信，感谢他和魏宝贵、铁源为大家写了一首好歌。

　　大为老师来津之后，我们便有了更多交谈的机会，他从沈阳带来了几本他的专着《歌词技法》，这可是我非常熟悉的一本书，因为它是我在天津师范大学教授音乐文学专业的主要教材。大为老师的这些著作可以被称为中国音乐文学界难得的理论专着。见到大为老师，我才更深地理解了他为什么能写出如此博大的著作——他的胸怀、他的勤奋、他的智慧，还有他超人的体魄。

　　大为老师那依然青春焕发的精神状态，悄然地感染、激励着我。于是，我们还是情不自禁地问起了他养生的秘笈。他微笑着，直率地告诉我们：“主要是大家知道的，心态平和、饮食平衡、适当运动。在前几年我还可以做俯卧撑呢，后来有的朋友劝我，考虑到年老心血管脆弱，不适宜强度运动，才没有继续。现在我自编了一套健身操。”说话间，大为老师离席为我们示范他自编的健身操，并加以说明。看着他的举止，我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眼前这位长者是如何那般轻松自如地举臂弯腰的，突然想起前几天看过一段记录电影艺术家秦怡的文章，有一句就是关于暮年不衰的表述。我的胸中也荡起一股兴奋和快乐的情绪，大为老师那几首经典的旋律在耳畔响起，我们这些从事歌词创作的人，真值得庆幸，我们能与这样的良师益友为伍，是何等自豪！在这个人生出彩的时代，桃花依然盛开着。